本文为原创，［文澜阅界］首发，作者雾非雨，编辑留白，文责自负，发表时有修改。正文共1475字，预计阅读时间5分钟。
我时常在深夜里坐直身体，指尖触到冰凉的桌沿，才惊觉自己又陷入了无端的感触。
这种感触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堵在胸口，或是黑暗太浓，还是我本就习惯，在混沌里揣着一团模糊的情绪前行。
从我记事起，世界就是暗的，不是全然无光的黑，是那种蒙着一层灰雾的暗。
我在这片暗里默默走着，身后总有两道影子紧紧跟着，是我的父母。
他们从不像别人的父母那样牵我的手，只在我脚步稍慢时，用带着焦灼的声音催促：“快点走，别磨蹭！”
那语气像赶牛耕地的农人，鞭子没落在身上，却让我每一步都迈得沉重。
“我都是为了你好”，他们总在我喘口气的间隙重复，“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我背着他们所看不见的疲惫，越走越沉。
有次我趴在桌上，眼皮重得掀不开，说想歇会儿，他们却皱着眉摇头：“别找借口，不就是不想写作业？”
那一刻，我张了张嘴，想把满心的累倒出来，可话到嘴边，又被喉咙里的涩意堵了回去。
或许泪水早已哭不出来了吧，或许早已没有力气了。
原来我的疲惫，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谎言，委屈如雨后的潮水，向我破卷袭来，却又被我内心的黑总给吞没。
渐渐的，我学会了把话咽回去，只顾着埋头往前。
身边的暗里开始飘来细碎的声音，是邻里的议论，是同学的窃窃私语。
“你看他，总是一个人肯定是个疯子”，“听说他爸妈对他可严了，难怪一点朝气都没有”。
那些话像冰冷的雨，顺着我的衣领灌进去，把我从头到脚淋得透湿。
起初我还会红着脸辩解，可次数多了，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慢慢变得沉寂，那些曾挂在嘴角的笑、藏在眼底的童真，像被暗风吹散的雾，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我开始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和自己较劲。
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我能坐在桌前熬一周、两周，指尖被笔磨破，仍然不愿意停下。
或是痛感会告诉我活着，或是写出一道数学题告诉我会有进步，也没想过给自己放半天假。
他们说“苦海无涯”，我望着眼前无边的暗，竟觉得这话没错。
人生的路那么长，长到我看不到尽头，或许我这辈子，都要在这片苦海里漂着，连靠岸的念头都不该有。
走着走着，耳边的闲言碎语忽然就褪去了，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嗒、嗒、嗒”，在暗里敲出空荡的回响。
我停下脚步，才发现四周全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连脚下的路都变得模糊。
我第一次慌了——我的前进方向是什么？那些曾在身后托举我、催促我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又或许是早死了吧。
我试探着回头望，迷雾里隐约站着许多人影，他们穿着和我相似的衣服，低着头，迈着和我从前一样的步子，机械地往前走，像被线牵着的傀儡。
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只有重复的动作，在暗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我沉下眼睫，指尖微微发颤。不知从何时起，我竟把“往前走”当成了唯一的目标，却忘了问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有人说，迷雾之后便是光明，只要咬着牙往前，总能摸到光的边缘；可也有人说，走不出迷雾的人，会被永远困在暗里，连神明都不会眷顾。
我蹲下身，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
黑暗里好像有双眼睛在看着我，我不知道那是神明，还是另一个疲惫的自己。
风从迷雾里穿过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暗里捡到过一只萤火虫，它的光很弱，却能在掌心亮一整夜。
或许这黑暗里，本就没有什么既定的方向，也没有非走不可的路。
那些被当成“目标”的东西，或许只是别人画的线，而我该做的，是循着心里那点微弱的光，向前走，哪怕走得慢一点，哪怕偶尔停下来歇一歇。
迷雾还没散，可我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了。
我慢慢站起身，朝着心里那点隐约的亮处，迈开了脚步。
黑暗中的神明或许从未现身，但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走，还没放弃寻找光，就不算被困在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