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初三毕业的那个炎热的下午,几个花季一般的少女,半是严肃半是嘻哈地聊着未来,谈着未知的路。有的说想当老师;有的说想开个服装店;还有的说想出去打工,多自由。当时我说想当个作家。
她们也嘻嘻哈哈地说:很好,你看了那么多书。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想出去打工的,还是继续读书;而想当作家的我,连高中都上不了,我和村里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拉着箱子,背着大包,被一辆大巴带着去南下打工了。
我记得那是知了叫得正欢的七月,我们来到一个江南城市的电子厂,同来的十几个女孩,面试通过的只有三个。没有面试过关的女孩们,垂头丧气地又坐上那辆大巴驶回了家乡,我们四个下午搬进工厂的宿舍里。
发第一个月工资,我们一起逛了街,她们买了衣服,我在书店了买了两本书,一本是《巴黎圣母院》,上学的时候,曾听语文老师简单聊到这本书,她说里面有个很丑的人心地却很善良。另一本是《傲慢与偏见》,这次想好好读一读,弥补小时候的不懂。
两本纸张很舒服,封面很美的经典之作,花了五十多块。朋友们都抱怨太贵,都能买一条牛仔裤。 但我很欣慰,终于可以自由买书了。
后来,我工作了一年,却只买过这两本书,因为没有时间看书。每天十二三个小时的工作量,白班夜班轮流一个月,下班回到宿舍都近九点,洗漱完毕,还要顾及同舍友,不能太晚关灯。
那一年,我几乎没有读书。那个向往打工的同学,可曾想过这般的不自由。
直到我的第二份工作,一份文职工作,这份工作在这个城市的中心。我每天上班都会经过一家报刊亭,每个月我都从那买两本《读者》,有时也会买《青年文摘》但最喜欢的还是《读者》。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带一副眼镜,每次看到他,不是读报就是看杂志。我在那买了两年的《读者》,他早就认识了我,每次《读者》到了,总会留一本,看见我便拿起书向我招手,笑着向我喊:嗨,小姑娘!《读者》到了!
那两年我不光读了《读者》,我最幸福的是,这个城市新建的图书馆就坐落在我公司附近,离我住处也不是太远。图书馆刚建好的第一个月,我就去办了图书证。
这是一家规模挺大的图书馆,外墙都是绿色的玻璃而建,形状好像一个括号的左边。上下五楼,一楼是报纸,杂志阅览室。二楼三楼都是借阅室,四楼是参考查找文献的。还有少儿图书室,后来是我的孩子们常来的地方,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在图书馆度过,常在二楼借阅文学方面的书,一本一本地看。有的看得懂,有的还是似懂非懂。那个阶段的读书,就像从来没吃饱的孩子,突然参加一场豪华丰富的宴会,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他双手不停地尽情往嘴巴里塞这个塞那个,样样美味。最后,一个饱嗝,问他吃了什么,他有点茫然不知。
我在图书馆度过的日子,读过的书,就像那吃不饱的孩子。样样美味,却不知道怎样的美味。
但我依然感恩那段美好的岁月,坐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静静地,手中捧着一本书,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与主人公同悲同喜。
这段时光的读书,虽然我的人生没有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却改变了我的思想,也改变了我的谈吐,与人交流,他们都不相信我只是初中毕业的女孩。
我曾在图书馆认识一个女孩,她文质彬彬,身上透着浓厚的书卷气。每次找书她都在那个放新书的书架前停足翻书。我好奇问她:怎么不去别的书架看看?她嫣然一笑说:那些书我大都看过了。
那一刻,我是惊讶的,那二楼的十几排的书架,对于我来说每一本都是新书。一个叫麦子的作者说的不错: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一起喝咖啡。
图书馆给了我太多的人生意义,见识了更多不一样的风景,也让我遇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