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的明月德国的太阳
文、图 / 网风
今早，我从书架上抽出《汉书》准备阅读时，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这本刚买不久的《浮士德》，于是顺便取下了这本书，连同那本《汉书》一同装进了几乎已经成为我身体一部分的破旧的手提包内。
开车送闺女去学校，在县城南北走向的蓼城大道上等红绿灯时，我无意识地透过左边的车窗向西边的天空张望，突然发现一轮圆圆的明月正高悬在水洗般的天空。
这轮圆月是那么地遥远，却又是那么地亲近；她是那么地凛冽，却又是那么地温暖；她是那么地清冷孤独，却也是那么地明亮高洁。
人生最妙不可言的，除了新生命的诞生，莫过于自我意识的觉醒。
不知道在这个冬日的这个清晨，在冬日的这个城市，会不会有一个人和我一样，一抬头就意外地发现了这轮明月，然后能和我一样愿意驻足仰望，和我一样感叹于宇宙的浩渺和人生的短暂。如果这个城市没有，这个国家中会有吗？如果这个国家没有，这个星球上会有吗？这个宇宙中呢？
从闺女的学校折返到单位，乘着电梯上了高楼，跨进位于11楼的办公室，尘世的车水马龙立刻都被关在了窗外，我非常喜欢这样的清晨，沏一杯绿茶，或是泡一杯咖啡，然后端坐在办公桌前，拿出本书开始聚精会神的阅读，并用一支笔在触动我的文字旁批注。
今晨，我翻开的是《浮士德》，跟随着歌德的笔触展开想像的翅膀，我思想的触角一会伸向了遥远的法国，一会伸向德国，一忽儿又抵达玄幻的太空，甚至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待我已变化成了一只精灵，在自由王国中洒脱地遨翔。
当单位的保洁阿姨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时，我的听觉、视觉伴随着触觉才又返回现实。
窗外，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庄严、肃穆、深沉，我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凝神紧盯着这轮慢慢爬升的太阳，生命的真实存在由远及近，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也随着这种个体，意识的觉醒在一瞬间注入了我的体内，也是在这一瞬，我感觉到精神和肉体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再次捧起《浮士德》时，我忽然记起20多年前我在县城高中参加复读的那个早晨，还有我那时的那个同桌，一个姓黄的“怪人”。
我至今仍很怀念那段复读的光景。我从乡下高中侥幸依靠分数走进了大名鼎鼎的县城重点高中，崭新的生活展现出又一个“万花筒”模样。
很多事物，如果远距离观察时你会以为伟大，但你走近时又会觉得甚是普通。就像我在复读之前，一直以为这所重点高中的应届生都是“神一样”的存在，等我参加复读后才发现，他们当中也有一部分相当普通。
然而，再普通不过的事物，在时间的调配下，却也能绽放出了无数难以预测的惊艳。就像复读当年的第二次高考，很多同学“后来居上”考入了本科院校，也有几个“激流急退”的同学被挡在了继续求学的门外。的确，生活就像万花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转出什么鬼花样来？这是时间的魅力所在，也是生活的魅力所在。
我所记起的多年前的那个早晨，是我这位同桌因为前一日下午的沉迷，而被班主任堵在了教室门外，他是因为阅读《浮士德》而“被动”逃课的，前一日午饭后，他原本打算去学校大门对面的书店消遣一下时光，不料却被歌德所施展的“法术”吸引，忽略了时间的长废，沉迷于蹭读。可能是他在阅读时发现了“新我”，回到教室后的他精神仍十分亢奋，双眼喷火，满脸通红，可能是被追求梦想的力量所鼓舞，就像多年后我们被情欲所操纵时的情景。让我们更加感到意外的是，在通火通明的晚自习的教室内，在寂静的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的时刻，他突然紧闲双眼，粗暴地将课本扔向课桌，然后握紧双拳，低沉地吼出了一句：“乳房何在？”老天！
我的这位同桌和我一样家在乡下农村，穿得衣服十分破旧。但他也有许多和我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他平时成绩特别优秀，比如他已经复读多年。我们那时一般是每两周用自行车驮袋米到校交给食堂。这老兄倒好，他开学不久，用家里的架子车拉了一车大米，半夜从乡下家中出发，赶在清晨之前拉到学校，这在当时的复读班很快成了新闻。他每天晚自习后都要跑到躁场上闭着眼晴踢腿伸掌，早自习前也是，他说是练习气功，受到了大家的嘲讽。面对越来越多的嘲讽，他一直无所畏惧，表现保更加特立独行，只到后来我们都习以为常。中间短暂的放假，他还去砖瓦厂打过短工。在他这次被班主任挡在门外之前，他曾和我在夜晚的操场上有过一次深入地交谈，原来他家的境况比我家还要困难，他不担拖累着父母，还拖累着的两个已出嫁的妹妹，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进了高考考场，他就紧张得不行，他告诉我他在拉那车大米到学校时，与父母发生了激烈地争执，父母含泪劝他认命，让他放弃再次复读，但被不甘心的他一囗回绝。他还说，这次复读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了，说这话时，我在星光下隐约发现他的眼中噙满泪水……那一刻，比他小4、5岁的我也在一瞬间长大，开始思考将如何面对未知的不确定的将来。
因为那次逃课，那时被我们私下里称着“屠夫”的教导主任把我这位同桌从早操的队伍中揪出来当了反面典型，我的同桌被残酷地“示众”，教导主任在语言上对他进行了极度羞辱，我看到了他双腿的颤抖，以及他额上渗出的汗珠，他脸色苍白，耸拉着脑袋，紧盯着脚上的布鞋……
尽管我那时对歌德和《浮士德》一无所知，但我觉得我还是能理解我的同桌，当时真是为他担心。好在，这次残酷的打击激发了他的潜能，他的心理素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这次难得的锻炼，促进了他的精神“逆生长”，我在随后的光荣榜上看到他被青年政治学院录取。
真是愧对当年的同窗之情，复读那种压抑人性的时光，还有茫茫未知的未来的逼近，实在不利于同学之前建立起深厚的友情。一别20多年，我们之间再未发生过交集，不知道我的这位曾经的同桌是否会偶尔把我想起。
这篇小文我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常常被分配的工作任务和家庭锁事打断，于是在继写的过程思维也在不断地变换，以至于我忘记了如何清晰地表达当初的观点。这几日脑中总是盘旋着“身心安顿”这个词语，还有这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刚才，当我在书房中读《全球通史》，读到这句：“文字使人们能记录和积累各种真实的情况，世代相传，从而促进了智力的发展。同样，文字又使人们以书面形式记载宗教传统、社会风俗，囗头上流传的神话和传说，使它们成为圣书、法典和古典著作而永久地保存下来，从而使各种独特的文化更加鲜明、更为巩固。文字成为使人类诸文明的文化结合成一体的主要手段。”我混沌的思维才又变得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暂时的豁然开朗的愉悦的感觉。
尽管我们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但只要我们真正意义上活着，就不可能不产生困惑，也永远无法停止思考。生活常常是这个样子，当我们静心思考得出一个自以为“崭新的结论”时，我们就会激动不异，“朝闻道，夕死可矣”，然而，生活又很快给我们予以残酷地打击，你会在逐渐拓宽的阅读中发现，这个“崭新的结论”早在很多年前或是很远的异国他乡被另一个也被称为人生的动物发现并予以证明，甚至你自以为了大过天的痛苦和幸福也早以被前人所经历，包括你正在追逐或是正准备放弃再的一些有形或无形的事物，以及你的思想所处在的状态都可能是重复地存在？沮丧吗？挫败吗？
尽管“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感叹有其只是认识的局限，但人类的文明还是在缓慢向前，也一直仕与思考进行着或良性或是恶性地互动。
我阅读《浮士德》比我曾经的同桌迟了20多年，当我深深陷入歌德的文字中时，我想，我一定产生过与我同桌相同的情绪，那种渴望战胜并超越自我的冲动在体内左冲右突，恨不能复活成追求真理的英雄……当然，也肯定会有些不同的地方，毕竟年岁不同、人生境遇不同。
一直以来，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的三个问题都困挠着人类，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生命是如此短暂而又漫长，身心安顿不但是一个问题，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现世事的焦虑，我们是不是可以变换一种思维，在宇和宙中展开张望。
不管我们如何悉心照料自己的肉身，即便是掌握现今所有的养生技巧，我们目前仍无法阻挡肉体的消亡，而一个人精神的完整存在却又需要在肉体的持继存在加以滋养。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个人能活成一沙粒，那已经是一种不错的结局了。
今晚的明月还会是汉时班固所看见的那轮明月吗？窗外的太阳还会与出生在法国成长在德园的歌德所见到的一样吗？
天涯海内，明月古今，愿你我能在这个星球上时时比邻。
2018.1.26日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