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生孤身一人坐在大屋子中央,瞪眼看着我们,双手支在膝上,铁铸一个细树椿,似无所见,似无所闻。高高的一盏电灯,暗暗地照在他脸上,眼睛深陷进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
仿佛真的看到混沌天地间的一盏引魂灯,摄着心魂遁入无边的沉静,那一线精神气凝聚,再凝聚,终成有力的一线,贯穿天灵直入心脏。如果高速摄影能够重现神经活动,一定能看到某根被击中的神经颤抖着爆裂开来,以悲怆之势节节瓦解,神经碎片旋成风暴,席卷过境,冲过泪腺,啸出眼眶,带出泪花点点。
曾听人说过特别敬佩有信仰的人,我想,他那不是敬佩,只是在自己进入不了那样专一执着的境界时的喟叹和欣羡。我们无法拒绝执着的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我们观望,我们接近,我们阅读,试图濡染一星半点儿的坚定,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励志是个迷人的话题,但大部分励志都太过虚假,删节太多,的确也激动人心,但更像一支致幻剂,眼花缭乱的彩色迷雾散去,带来的是更强烈的疲软之感。真正的力量不动声色,是投向虚空的一个眼神,是稳稳端着水的一个手势,是喉头咽下水的咕嘟一声响,是盘膝而坐的岿然不动。
我不会下棋,但我想下棋与读书练武写字画画一样,于实在中向虚无探求,再由空寂中把握住真实。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化繁为简,此为以静制动,以慢打快,无为而胜有为的精髓。是棋王,亦是宗师。
说到底。
年年复年年,世间百态入眼,嬉笑怒骂,有笑有泪,苦处还甜。前路明明暗暗,暗暗明明,寻来觅去,兜兜转转,到头来终究还原。不争不抢,不卑不亢,一件件事细数,但求心安。山水田野不可得,那就万卷书中安身,良人相伴,照样谱一曲男耕女织逍遥叹。
批曰:看书看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