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认知里,“废物”这个词趋近于躺平,近乎为一种不作为的状态。然而,郑一飞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躺平的状态,不论外界如何变化,他都在积极地做事情。他是这样,大熊也是。
在破败的小县城混日子,大熊和郑一飞都曾有很多次机会沉沦变成社会边缘的坏孩子,却又都靠着一点仅有的精气神,提拉起将要坠落的自己。
大熊靠的是音乐,郑一飞靠的是一个又一个镜头语言,他们惺惺相惜。
只是,大熊总显得跟周围世界格格不入。有意无意间,他总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搞点事情和动静。为了证明自己,他坐火车去古都参加了《中国新说唱》综艺。
在填写报名表时,大熊想写自己最擅长的风格是“freestyle”,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拼这个单词,需要上网搜索一下。不巧报名现场的网络信号不好,大熊的手机信号一直在那儿转圈圈,就是登陆不上网页,急得他满头大汗。大熊的狼狈样儿,郑一飞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拿过笔来,替大熊填写了报名表。
临上场表演前,从来没有登过大舞台的大熊,紧张得额头直冒汗,两只手也不听使唤地不住发抖。他想过退赛,可想到若让家乡人知道他临场退赛,他的自尊心让他受不了。因此,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台,由于过度紧张,大熊海选阶段就失败了。
失败后的大熊回家途中,在定西火车站的站前小广场上,来了一段即兴演唱。时间已是深夜,站前广场上寂寥无人,大熊粗粝的嗓音豪放不羁,那是真正的freestyle,真实、粗狂,不掺杂任何技术。大熊一曲唱罢,蹲在地上哭了。眼泪流过他的鼻子,又流进了他嘴巴里,再从嘴巴流到下巴颏,粘成一条一条的线,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大熊只管让它流,也不去擦。
大熊的真实与痛苦,郑仪飞看在眼里,他一直陪着。
郑仪飞是个默默的观察者,他扛着摄像机,拍下了大熊的一举一动,无论大熊是一言不发还是喋喋不休,无论大熊是欢笑还是哭泣,他都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回到家乡的大熊,终日游荡在路上。
有天,他发现鼓楼的城墙将被拆掉进行修缮,他不顾阻止要进去看看。他质问工人,自己作为陇西人,为什么不能见证鼓楼被“摧毁”的过程。
阻拦他的工人说,这是工地,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入。
大熊不顾一切地往里冲,几个工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拖了出来。
鼓楼,是大熊的精神栖息地。
他常在此演唱,他第一次开直播就是在鼓楼,面对变了样貌的鼓楼,大熊遗憾地说:“它没有灵魂了,它就是死了。”
在大熊的身上,有许多矛盾的地方。
他非常渴望出名,因为想赚钱。他直播的次数多了,在陇西这个小地方逐渐被人知晓。
有次大熊带郑一飞到一家饭馆吃饭,刚进去,就被店员认出来,“你不是那个网红吗,唱首歌听听。”
大熊感到某种强烈的不适感,他虎着脸,扭头就走。出门后他对郑一飞说:“我觉得他们没脑子,我不想和他们说一句话,唱尼玛,我不要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