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落踢开脚下的石头快，抬头看了看天，又要下雨了，天阴沉的厉害，空气里有股潮湿的土腥味。
她拎着书包袋，在小商品铺的街道上晃来晃去。
什么时候梅雨季节能够结束呢。
她疲惫极了，头也晕的厉害，一屁股坐在路两边的台阶上，盯着来回的路人看。
商铺门前红色的广告灯牌亮起来了，红色的灯影落在泥水坑里，被来来往往的脚步踩踏的七零八落。
天一黑整个街道的商铺都变得古旧老派，连带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变的虚幻幽浮，仿佛是闷在陈旧肮脏的水缸里。
她又该回家了。
只可惜，酝酿了一天的雨，没有下。
她摇摇晃晃走过很多街道，手里的书包就在地上拖行。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她停下来，盯着路口看了很久，仿佛要找出什么东西来。
这里原本是有一摊血的，真是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了。
她推开家门，像一只老鼠一样蜷缩着，如果可以，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踪迹。
她这样想的，也这样期盼。
一只拖鞋毫无预兆砸过来，正好打到她的腿上，痛感传遍全身，她死死低着头，恐惧又厌恶地看着滚在一边的鞋。
“天天死回来这么晚！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白落习以为常，直接往卧室方向去，她不用抬头看，也能想象出父亲脸上的表情有多嫌恶。
“学习学习不好，除了吃，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关上卧室门，把刺耳的咒骂都隔在外面。
这房间真是冷的像个冰窖。
雨开始下了，她打开窗户看到窗外卷绕在黑色电缆上爬山虎的藤蔓，从灰石墙到电缆的尽头，都枯死了，只剩下灰色枯藤还紧紧陷落在墙缝里。
那些枯败的痕迹等到晴天应该就会慢慢脱落吧。
白落看着愈下愈大的雨叹气，晴天什么时候能够到来？
她早上醒的很早，晚上睡得也很晚，睡不着，一躺在床上胸腔里就像被堵住一样喘不过气来，不过这样也很好，有时间慢慢看看自己房间的东西。
她很早就出门了，早到尽量让人能够看不到她。
白落走在清晨的街道，回头忘，那些在她身后指指点点的人都不见踪迹，她松了一口气。
她又经过那个十字路口。
她想那些人是否也会像她一样在这片石头地上反复找出原来那一片血迹。
她忍不住恐惧的全身战栗起来。
天快放晴吧，她看着远远笼罩在雾气里高低错落的房屋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二
高中早课时间，那些浑浑噩噩的读书声在晦暗的课堂来回拉扯，老师一离开，有些人就干脆聊起天来。
教室里空气沉闷，各种早餐的味道混合汗味让原本肚子有些痉挛的白落想吐。
她看着教室灰白斑驳的墙壁，还有那些互相谈笑的脸视线晕眩模糊，所有的景物都在她的视线里扭曲变幻出各种尖锐的形状。
“昨天你值日！这黑板到今天也没擦，你是故意留给我干的？”
白落看不清站在她面前人的脸，有汗水流下来，她有些难以呼吸。
“又不讲话，你是哑巴了？”
眼前模糊的身影好像变成骇人的鬼影压迫过来，白落害怕地把头紧紧埋在书桌上。
“操！”
站着的女生狠狠踢了一下桌角，气急败坏离开了 。
“你说她爸是把她脑子打坏了吧，话都不会说了，有病就去医院啊。”
女生之间聊起来了。
“还真是哎，自从上次被打过，她好像就没说过话了。”
“哎哎，你知道吗，她爸在就在街道路口打她，那么多人看着，那血流了好大一摊，看的人吓死了！”
“是哎，你看她脸上伤到现在都还没好。”
“她头也没洗吧，衣服也不换，真是脏死了。”
“好恶心呐！”
“哎，你说她会不会得精神病了？”
白落觉得耳鸣的厉害，头痛的要裂开了。
还能等到天晴吗？
她睡了很久，抬起头来，身体似乎好了一些，头也没有特别晕了。
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她面前走过来，白落看了一眼，那走过来的女生注意到她的目光，慌忙把头扭过去了。
白落不以为意，她抬头环顾了一圈教室，这方方正正的房间里，人的叫闹声刺耳，各种各样的脸孔都在飞舞交叠。
这个教室的每一天都不曾变化。
“哎，明天要就晴天了呀。”
“是吗，真是太好了，一直下了这么天雨，我的被子衣服都是霉味。”
“是啊，梅雨天气终于要过去啦！”
天要晴了吗，白落摸了摸日记本上的字。
三
第二天的早晨，天真的放晴了，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撒在大地上，那些在阴霾里沉寂了许久的树木花草都放出光彩。
白落站在阳光里，笑意满满的脸庞从她身旁经过，没有人会在这样阳光晴好的日子里还有时间悲伤吧。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些带着阳光的脸庞在她视线里格外清晰。
今天的教室有阳光撒进来，白落的位置空空荡荡的就沐浴在阳光里。
桌面上的笔记本就像发光的尸体一样躺在那里。
展开的一面写着：
等到晴天，我就离开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