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的汁液密密的将落实的鞋给浸透,落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另辟一条路下山。她听着鸟鸣心情舒畅,好再山不高,她顺顺利利一个人下来了,没成别人口中的傻子。
在登山之前她还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小公司的销售员工。她在那里干了两年,老板的唾沫在她脸上喷了两年。家人劝她换份工作,她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自从她在饭桌上告诉家人她身体里还有别的灵魂,家人笑嘻嘻的只顾给她哥哥夹肉说她胡思乱想后,她就什么都不说了。
昨天吧,也就是来这里的前一天,她搭公交去给老板娘送文件的时候,突然听见飞机破云的声音,巨大的就像是火车重重的碾压轨道。落实把头往车厢外塞,从人的腋下往外挤,什么都没看到。骤然间公交车上人望向她的目光像被用脚踩碎的干叶子,咔嚓咔嚓带着尖利。
她应该离开这里了,晚上她把老板送给她瑞香科的盆栽给拔了起来,用绳子绑在根部吊在了窗前。早就想这么做了,做成标本极好看的一种硬叶植物。查了查票坐了硬座来到了丽江,只因为这是所有能足够远离这个城市,也是最便宜的票。
落实认为他是看她可怜,排除了想占她便宜,是因为良把她揪进来倒头就把自己摔进了床里,除了看她可怜应该没有别的了吧。披散纠缠的头发和青的发黑的鞋。
第二天趴在沙发上睡着的落实被良不安的踱步给吵醒,四方的矮桌上摆着两份热腾腾的粥。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学生,真是冒昧了…”
落实抬起头看他,灰蒙蒙的头发和镜片足够厚的金丝边眼镜。
“谢谢你,不然昨晚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良赫然惊讶的睁大眼睛,本来就够深的抬头纹像是新鲜木头上的刻纹般扭曲。愣了一会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后从杂乱的书架上翻出了瓶鱼肝油,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勺拌进粥里。
“我差不多要去上课了,你走后把门带上就行了。”
落实只是把头发往后撩了撩,默不作声的端起白粥往嘴里送。
落实见了那个学生,是一个夕阳很繁重的下午。她正在熬粥,把剁的碎碎的皮蛋和瘦肉往锅里面丢。门被砸的砰砰响,她以为是良带的高利贷要债来了,没多理会,仔仔细细去切案板上的葱。接着就听到一个女生在叫老师,她顿了顿还是切完了去开的门。
女生是单眼皮,化了很浓的妆,落实对她笑了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两个人发型挺像的,还有就是女生背后天空的云被夕阳染的挺好看。
“你是谁”
“我是落实。”
“我是说你是我老师的什么?”
“进来喝粥吧,你老师去买鸭脖了。”
“我老师不吃鸭…”
女生似乎不打算和她说话了,从落实身侧挤了进来,自然利落的从书架翻了本书看,一屁股坐在放在沙发上的枕头上。落实看她几乎化满半个眼皮的纯黑眼线,眉毛挑了挑,进厨房继续准备小菜。
落实给三个人盛了粥,自然的往良的饭碗里夹菜。
“你不知道我老师不吃芹菜的吗?”
话音刚落良就夹起芹菜往嘴里送,又努力的向落实挤出个难看的笑。
吃完饭后良就给女生的家长打了电话,说了很多客套话总归意思就是报平安。大概电话那边都是辱骂,听筒离良的耳朵很远。
“你家长等下来接你。”
“你知道的,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这本书你为什么还留着,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只是师生感情而已,你不要去发酵它。”
“怂。”
女生把书往桌子上一砸,恶狠狠的推开落实摔门走了,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去审视她,女生确切的知道良喜爱着她。
菜汤挂在书上面,良拿纸巾一页页的擦。明明是讲奥数的习题书,里面零零散散的画着黑白漫画。
“洛洛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也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落实没听见一样拿毛巾擦地上的脏东西,却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他那落寞的苦笑。
良有两天没回家了,家里也一直给落实打电话,一接就是婆口苦心的劝她回来,电话里面哥哥的声音也很温柔。
良很憔悴,身上有浓浓的烟味,大抵是在狭小的空间里面被染上的。
“洛洛打电话过来是你接的?”
“是我。”
“她说什么了?”
“她让你接电话,我说你睡了。”
“还有。”
“她说,你不接,她就从桥上跳下去。我说,你跳啊,你爱他就跳下去。”
“你走吧。”
没有多余的表情,良只是从大衣口袋掏出一瓶白酒瘫坐在地上往嘴里灌。
“她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猜到了。”
良瞪着眼睛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就往下淌。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病?”
落实就突然想到她给良跳舞的那天晚上,手腕上挽的是礼品盒上的素纱。跳的是她从没学过的芭蕾,舞步流畅的不可思议。
如果没听错门外的脚步声是她哥哥的,结实稳重的声音。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她有点高兴于自己听不到别的声音在脑中叫嚣,被束缚带绑着的手腕的脖子都让她想到海水的咸涩和良的眼泪。
再见了,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