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岁尾,总有种岁月走到末路穷途的悲戚感。一年的浓稠时光,拉拉扯扯到了年底,仿佛稀薄了很多,一分一秒,过得模弄两可,含糊不清。一年三百多天里,唯有这几天,得过且过,好像一本书,翻到最后,只剩零星几段书评,不成段落的几句吹嘘,看不看都罢,只想草草结了尾,好翻身睡个懒觉。但好在温度比之前好了很多,风里鼓荡着些湿润的空气,兼又带点和煦,彩灯随便的一挂,琉璃闪烁隐约有些怦怦的律动,看的久了,心里便跟着汩动起来。好像有些东西慢慢流淌,漫延开来,淹没起来,一点点满溢到不吐不快的程度。
路上碰到一个猪猪头像的烟花,戚戚冷冷丢弃在广场的中间。我看了会那个快乐猪脸,蓝色帽子,黄黄的鼓溜溜的团脸,咧着嘴笑哈哈。但周围确实一个人也没有,但周围也曾围着过许多人,但笑容一直都在,在这冷冷戚戚的风里。我做了一会它的观众,我想它笑的应该有些份量,份量是每个人对世界不同的回答。
我看了下时间,狡黠的笑了一下,我给小缪打了个电话,我想看看夜晚在小缪手里的份量。小缪含含糊糊的接起我打过去的第N个电话的时候,我正屁股冰凉的坐在花坛上看着对面猪脸。猪脸像个要笑炸了的大泡泡,一直笑,一直鼓,一直要炸。我在电话里道了新年好,闭嘴的那一瞬间我就烦躁起来,小缪明知道我想问什么,却从来不接话,在某个话题上,她好像是个空气人,呼呼的吹着冷风。小缪哼哼唧唧的问我到底要干嘛,这种长驱直入直接将军的问法让我惊慌失措,不知所云起来。但小缪也没期待我回答,自话自说的跟我表达了被窝里的温暖和复杂的气息。我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让她正经点,顺便给他老公问声好,约有空一起喝个客气茶。小缪难得心情好的应酬了我,但语气里我还是能听出病人特有的恹恹的倦怠,尽管小缪还是呵呵的笑着。我跟她东游西荡的闲聊了一会。屁股越来越冰,话题却一时也终结不了,我看着远近高低的灯火,正寻思怎么终结这通话,但小缪的声音忽然清澈起来,她自嘲起来,叫了我的名字,说,看来今年又是她陪我跨年了,只是不知道还能陪多久,又或者,某天那个人回返了,我或有余生可待。我想了会,非常郑重的向她道了谢。感谢这许多年的倾听和排解,让我觉得,总有一人相知,可言。至于陷身那些江湖的传言和揣测中的扑朔迷离的墨雨的行迹,也感谢小缪也都给我很中肯的分析,让我这多年从未迷茫过。说完了,我便挂了电话,没在给小缪回复的机会,言尽于此,止乎于礼。其实小缪也不回再说什么了,她承担了太多的感激之情,却视若无物,分毫不取。
小缪到底还能活多久,这不是我能猜测的,起初的几年,我以为这是墨雨回来的一个楔子,毕竟她们那么的要好,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再好还能好过和我的关系么,慢慢的也不期待了。但小缪一直都是好不起来的样子,郁郁寡欢。嗜睡,消瘦,苍白,眼睛大的很,病人特有的旧报纸一样的味道,举手投足的缓慢,像被无数人按倒在地徒劳的挣扎。每每看到这样的她,我总有种窒息感,所以每次探视,不能长久。后来渐渐就不去了。。但她是我分割不开关联,有些事我需要和她反复核对,辩驳,才能不被忘却,所以,我对加油最大的理解是,让记忆在清晰的脉络上,年复一年的坚持下去。——《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