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平时联系得不是很多,今年高中同学会的时候重新见到她。她还是如以前一样漂亮、有气质,只是有了更多成熟的韵味。
高中时班上有六十多名同学,这次同学会去了有四十多名,算是挺多的了。那天由于家里临时有点事,我去得有点晚。到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听了一会儿,发现话题的中心还是桃子,如高中时候一样,她永远是班上同学的中心。
我当年上的高中是市重点中学,如果有可能,我们学校是所有学生的首选。我们一届有二十多个班,每个班上只有前五六名是正常录取的学生,其他的人都需要掏高价,起步价是一万八,然后再按照分数往上加,分数太低的人即使掏钱也进不去。说学校黑心,其实可以考察一下,哪个好点儿的高中不是这种情况呢。它也是在变相收钱,因为学校划定的分数线就不是让太多人考上的,或者说不掏钱的人它会规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比如总分600,它的分数会在570到580之间,真正能考上的没有几个。
当年学校是按照个人在班级中的名次安排的宿舍,很幸运地我和桃子在一个宿舍。但是不久,我们几个开始发现我们与桃子之间的区别,不只我们,还有班上的其他同学。
虽然班上的人大多是掏高价进去的,但是大家的生活还很朴实,大部分人都是比温饱富裕一点儿的家庭,虽然能交钱上学,但生活并不是很富裕。
在学校里我们与桃子吃的、住的都是一样的,可能就是穿的不一样,但是大家发现无论我们怎么收拾,我们的面容总是没有桃子的那么亮白、细腻。我们的脸上总是一股乡土气息,可能比现在村子孩子的高原红好一点,但是桃子的总是白白的、嫩嫩的。而且她穿的衣服总是那么有型,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一样。
后来我们慢慢熟悉,才发现桃子的家庭要比我们好得太多。那时候也是很单纯的,只是觉得人家与我们不一样,但并没有多么嫉妒、羡慕,因为那时候我们大多人还是以学习为重。
记得那时候桃子都习惯性地穿耐克、阿迪这些牌子的鞋子,当时的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些牌子,甚至连普通专卖店的鞋子也不穿,因为我记得我妈都是带我到县城一条路上那些不知名的店,然后划半天价才会买。专卖店是不搞价的。其实现在我也不是太接受这些鞋子的价格,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一双上千的新百伦的鞋子还是会开胶,还不如一双两百多元的安踏舒服,但是现在初高中的孩子好像都把耐克和阿迪看做标配,谁没几件他们家的东西。
桃子果然没跟我们走同样的路,高中毕业后,家里帮她申请到美国去读大学,然后又读了研究生,听说今年即将毕业。在同学会上,大家都对她啧啧称羡。有的人说我可能一辈子也去不了美国;有的人说真幸福,可以在美国呆这么长时间,想必每年得花不少钱吧;有的人说在美国毕业的研究生回国应该很吃香吧;有的人说男朋友一定是高富帅吧。同学们的询问不断,桃子一一回答,脸色泛红。
在同学们的眼中,桃子是一个幸福的姑娘,上学不用愁,工作也不用愁,以后的生活也是会顺顺利利的,似乎她从来就不需要为人生担心,因为觉得她的人生肯定是一序列最严密的齿轮,是最完美的组合,不会有丝毫不如意。这是大家眼中桃子的生活。
真的是这样的吗?似乎并不是。一位与桃子保持联系、同时与我关系很好的姑娘告诉我说,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表面现象,不要极端地去用幸福或不幸福概括一个人的生活,即使那些在我们看来有名有利不用为生活发愁的人生活中也有连续不断的麻烦。不需要羡慕别人,也不需要贬低别人。
桃子在美国念的文科,在我们的观念中,美国似乎遍地是黄金,随手一捡就会发大财,有这样想法的人又大错特错了。在美国,除了金融和互联网好找工作外,其它行业还不是如我们一样,而这两个行业又是专业性特强的人才能胜任的。其实情况如我们国家一样。
从宏观的角度来说,任何一个生活在世间的人面临的烦恼都是一样的,无非是金钱、事业和人际关系,说白一点儿就是生活、工作和人情。桃子也是一样的。工作是有的,就是个人是否满意的问题;生活是可以继续的,就是个人要求不同的问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好维系的,就看自己是选择与什么样的人交往以及自己愿意如何维系人际关系。
虽然这些问题看似是外部世界与自身之间的矛盾,但其实也是自己内部矛盾的呈现。工作的选择代表自己内心想走的道路,同样什么风格的生活也是自己内心的选择。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活着,本身就是要受苦的。你过得幸福吗,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到将要逝去的那一刻才能完完全全地回答,因为当生命可以继续时,你能感受的幸福只是当下的感受,并不代表下一刻的感受。
幸福快乐是短暂的,而人生就是由快乐和痛苦交替组合而成的,没有一劳永逸的幸福,也没有一成不变的痛苦。因此也许只有内心的平静与否,而在“平静”这个天平的两侧是快乐和痛苦,一般人的情绪在天平的两侧来回摆动,间歇性的回归到天平中央,而真正的高人则相反,长久的处于天平的中间,无论他遇到的是什么事情。
认识一位朋友w,他年前买了一套房子,房子的总价款是六十多万。买房子时政府有一项优惠政策,凡在这个区域内买的房子,政府每平米补助三百元。前两天他去交契税,正好那天的人有点儿多,没有办成,谁知当天下来政策说契税要下调。
看到消息时,我与爸妈讨论了这个好消息,爸妈也觉得他运气真好。晚上我与他通电话,当我兴冲冲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的回答竟然是“没关系啊,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少交,大家都少交。没有什么要高兴的。”
他总是这样,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平静,高兴时他也不长时间沉浸在得意洋洋之中,生气时他也能立即让自己逃脱出那种无法遏制的坏情绪。他感恩一切,感恩是他生活的一种方式,顺利时他感恩自己修来的福分,不顺时他感恩老天在考验他。感恩让他一路向前,从不停下奔跑的脚步。
我觉得一个时刻能让自己的内心保持平静的人是幸福的。你能一直顺利吗?不能。不能,那内心不平静的人势必在烦恼来临时抱怨、烦躁不断。再进一步讨论,什么是顺利?再厉害的人对自己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刚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羡慕那些工作稳定、生活富足的职业白领,那些职业白领羡慕那些大富大贵的创业领袖,而那些四十岁事业有成的创业者羡慕那些年纪轻轻、刚从校园里出来还可以肆意挥霍时间、追求自己梦想的大学生。
自己的生活,冷暖自知。人性也决定了人没有满足的时候。
过年时开车接上我小姨去我姥姥家,旁边邻居指着车问我小姨说“这是你家的车?”小姨说,“不是,要我们有这样的车,就坐家什么都不干了。”在别人眼中,我们的生活是值得羡慕的,而殊不知我们家的争吵也是不断。
我爸妈之间争吵的点可以分为对外和对内,对外是当别人侵犯我们的利益时,他们商量对策,一致对外;当没有外部矛盾时,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不断,挣钱少了、生意不好做了、没有别人存钱多了……总之,没有风平浪静的日子。
有时候,我在思考是不是每家都是这样的,矛盾的出现是为了证明我们还活着,就像一个写小说的人总是要寻找矛盾,故事才能继续下去,矛盾结束的时候,也是故事结局的时候。
所以,你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只能回答“不好也不坏”,好与坏都是暂时的,生命就是在好与坏之间循环进行的。同时你觉得别人过得怎么样呢,肯定也是不好不坏,所以不必羡慕。当一个人真正理解生命的存在模式之后,他不会为自己暂时胜于别人的生活而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生活暂时不如别人而妄自菲薄。他只会朝着一个又一个目标而奋力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