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写沈从文喜欢改稿,他的原稿,一改再改,跟蜘蛛网似的,作品发表了,改,书出版了,还在改。有时改了很多次,反而不如以前的,张兆和就不许他再改。
很多人不愿改稿,总不太能接受别人改稿的意见。殊不知,我们看沈从文的文字浑然天成,其实并非不是没有刀砍斧凿,而是打磨久了,已经光滑自然,看不出任何雕琢的痕迹。所以写作哪里有这么轻松?不着痕迹的背后,都是精雕细磨,都是功夫。哪个作家都要能吃这样的路。这就是沈从文常说的,做任何事,都要“耐烦”,这也是我们老家的说法,我们说这个人“耐得烦”,就说明这个人做事很细致,有耐心,不要怕费劲。我们现在很多人写东西,都耐不得这个烦,瞎糊弄,自以为瞒天过海,其实最后都是糊弄了自己。
做人要耐得烦,做事要霸得蛮,就是说人都有一股子劲儿,得吃得了苦,肯下力,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要狠下心来把它做好,做不好就吃不了饭,就睡不着觉的那种犟驴脾气。
很多人觉得写作是靠天赋,其实不然,看汪曾祺的文字就能看出来,他年轻时候的东西,真不比我们强,但他之后写的东西,真是一天看着比一天见长。这跟他有个好老师也有关系,但更多的还是他自己“耐得烦”,真正钻进去了。
我个人在写作上就有一些毛病,比如说我常常静不下心来看书,很容易被其他事情打扰,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想了很多办法,来督促自己读书写作。比如凡是写作时间必然退出微信、电话关机,尽可能地保持专注专一,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都是需要自己慢慢练出来的。我现在看书,也常从这些前辈们身上看到很多自己的问题,然后不停地自我复盘。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不能再指望别人去指导自己写作,自己必须具备自学和自省的能力,写作必须是自我驱动,如果还在依靠外力,那这样的写作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沈从文年轻的时候当兵,跑了很多地方,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发现自己对写作的一种强烈兴趣,于是一个人愣头青一样跑到北京,来到北京也是一穷二白,跟汪曾祺刚来上海做沪漂一样一样。沈从文毕竟是当过兵的湖南人,霸得蛮,最后全凭自己拼了出来。汪曾祺文人的气质更重一些,差点就没扛住。要不是因为沈从文的帮助,他可能已经放弃了。所以人的一生关键的真的只有这么几步。有时候需要贵人相助,有其实需要自己顿悟,有时候需要当头棒喝,有时候需要咬牙扛住。
写作跟任何手艺一样,都是需要耐烦和霸蛮的,那股子劲千万不能松,就跟走山路一样,宁可慢慢走也不要停下来歇,这个时候一歇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决定最近多读一读作家传记,收获可能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