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恐怕是这个小区最寂寞的人呢?丈夫很早变心离我而去,小孩在读寄宿学校,母亲住在妹妹那里,只剩下一个人影只孤单待在家中。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就是每天固定生活的全部内容。每当回到屋内,看到陈旧的家具、破损的墙壁、空荡荡的房间,我就会意识到:没有人与我相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我很羡慕依偎在一起笑意盈盈的恋人,很羡慕隔壁传来孩子稚声稚气的声音,以至于喝多了酒几个人勾肩搭背说着醉话,我也羡慕。看到这些,羡慕中更多的是难过。
我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有一个喜欢的爱人;孩子在膝下说着令人发笑的言语;朋友一起出外吃饭、郊游。然而一切只是幻想,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点餐时“请问,这个多少钱。”或者停车缴费讨价还价“喂,能不能少收一点”。
2、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分析过其中的原因。我口齿笨拙,不善言语,总掌握不了其中的技巧,谈话时语言生硬,声音冷淡,有时常常说到一半就呆在那里,不知怎么接下去,让人觉得无趣。很多时候人们说的客套话,我也常常当真,弄得大家下不了台。
我越发的孤单了,一方面旁人不愿接近,另一方面无法接受自己的软弱,唯一的办法就是伪装起来,与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尽量少说话。
很多年来,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与我亲密。最多的是生活中应有的客套言语或者工作里必须的交流。看到旁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我时常会心里难受,但表面上仍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为了维护可伶的自尊。
我的电话很少,零星的打过来也就一两句就结束,我很难理解那种煲电话粥的人的心理,然而最喜欢的却是手机,不会说话,但是现在可以通过微信、QQ加入各种群中潜水,默默的看着里面出现的字迹,倾听各种各样的声音,也是一种幸福。
3、
这种状况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记得那是刚过国庆后的一天。。。。
那一日天气阴沉沉的,上午暴雨如注,下午阴雨绵绵,白天昏暗潮湿恰似晚上的8、9点钟,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到了晚上更是如此,人们早已睡去。窗外黑乎乎的一片,零星几点灯光在黑暗中闪动,不知哪一刻熄灭。
我在家里无所事事,烦躁不安,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怎么也摆脱不了,到了临近12点还无法入睡。
我百无聊奈的打开手机,希望可以查看qq群中即时的对话,从中得到慰藉。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里面空无一人,最喜欢在这时间游荡的东方、小州也不见了踪迹。
四周死一样平静,只有大风吹动窗帘在墙壁上瑟瑟飘摆。我压抑的发狂,迫切希望有个人能说说话,哪怕一句就好。
叮的一声,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万里陈在qq发信息,希望加为好友,
接通。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他说道,声音沙哑中带着温柔。
“没关系,我也闲着呢,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陈吾名,你喜欢尼采吗?”
“当然,我正在看他的书呢。”
“哪一本?”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这本书很少人阅读,人们在忙碌的生活中挣扎,谁又有闲时去关心这个号称上帝死了的疯子呢?
可是现在遇到了知音,我们热切的交谈起来,对于书中充满的隐喻进行相互的交流。“精神如何变成骆驼,骆驼如何变成狮子,狮子如何成了小孩”
精神负重而行,忍受世间所有的困难,于是成了骆驼;骆驼对存在的价值、崇拜的权威发出了质疑,因此转化为狮子,所以它对龙说“我要”,而不是遵循既有的法则“我应该”.....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知不觉到了1点钟。
“谢谢你,不好意思,我先下线了,明天我们再继续吧。”他突然打断,发了个调皮的表情包。
我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4、
此后我们的联系多了起来,开始是简单的闲聊,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谈论的内容从李白的风流逸事,到苏东坡人间有味是清欢的由来;从徐志摩的的《再别康桥》,到斯蒂芬金的《肖申克的救赎》、电影杂谈,百闻韵事,应有尽有。我惊奇的发现他就如我头脑中的一部分,共享着如此之多的兴趣爱好。
可是美好时光里略显不足的是,白天无论发出多少次邀约,手机里对方毫无回应,直到晚上11点才能定时上线。有时我对此疑惑不解,他的回答是工作在野外,没有信号,只有夜晚回到营地才能上网。
我们越来越熟悉,无话不谈,象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是个有自闭倾向的人呢”我写道。
“看不出来啊。”
“不过现在好多了,就好似积水的大坝,开了个窟窿,我发觉现在也能滔滔不绝呢。”
“噢,是吗?”QQ上出现微笑的小淘气,他为变化感到高兴。
“可不是,那时候每天都感觉处在黑暗之中,没有一点光亮。我的周围好像矗立着看不见的高墙,窒息得透不不过气来。老实说,你是否会有这样恐怖的体会.......”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
我一个人坐在床边,跟他对话。夜更深了,月亮寂寞的挂在天上,星星偶尔眨了眨眼睛。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躲在偏僻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时间如流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天气逐渐转冷进入冬季,寒风呼啸,冷气逼人。
在这不长的期间里,我们交谈的越久就对他越信任,于是彻底呈现出深藏心底多年的软弱。
“我小时候成绩不好,身体羸弱,常受人欺负,因此很自卑。工作以后为了生活东奔西走,然而生性单纯,总改不了习性,每次都将别人的谎言弄假成真,结果只能让自己遍体鳞伤。”
“但这不是你的错,你看,我们之间的谈话不是很愉快吗......。”
他的话犹如一股股清泉,滋润了我早已枯萎的心灵,我太高兴了,高兴的泪流满面。
5、
陈吾名,我的朋友,知己,倾述的对象,将我从自闭的漩涡里拖了出来,从此不再孤独。我日夜想象着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高高的个子,浓浓的眉毛,乌黑深邃的眼睛。我想的越久,希望看见他的心情越浓。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他总会以各种理由推脱,相册里居然一张自己的照片也没有,唯一的信息只有手机中留下的阿拉伯数字QQ号码。他每晚定时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难道这是我眼睛中产生的幻觉,精神上分裂出的另一个我,夜深人静时悄然喃喃自语。
这种念头一开始还是小小的火苗,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汇集成巨大的火焰,到了第六天发展到极致。
那日我与他通话完毕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吾名、吾名难道不是没有名字吗?我突然意识到,于是打开灯,希望借此消除心中的惊骇,可是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天空,房间内一切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它们似乎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将我包围,无法摆脱。我在惊惧与疲惫中睡去,然而一个可怕的噩梦压上心头,依稀感觉有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床边微笑,却看不见他的脸。
我挣扎、喘息着,想叫出声来,可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塞住,用尽全身力气,没有一点作用,恍惚中空气中传来低沉而模糊的声音,冷汗一点一点浸湿了衣服。我竖起耳朵,这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我颤抖着,再次用劲,啊,感谢上帝,终于,终于叫出声来。
6、
“你醒了。”有人拉住我的手。
我睁开眼睛,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声嘶力竭的大喊。
“噢,是这样”一位医生走到面前,高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三十几岁的样子,他自我介绍道
“我叫陈吾名,不是无名,主治医生”声音温柔而沙哑。
“一个月前,你因患有严重的自闭症,被送到我们医院进行心理治疗。我们针对你的特殊情况,专门拟定了医治方案,在晚上固定的最佳时间催眠,与潜意识的你交谈,开始弄清你的爱好,然后根据实际状况有目的的疏导。”
“qq好友呢?”我疑惑不解。
“那是植入脑海对话的媒介。”他说话时嘴角上扬,微笑着犹如春风拂面。
我想有一天会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