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多次在梦里，梦到我一头的白发，然后在镜子里前后左右地打量着自己，心里那种苍凉、那种幽伤难过得疼醒自己。
醒来时睁开朦胧的睡眼，稍微稳定一下焦郁的心情，按抚一下那隐痛的五脏六腑。
起床，腿脚沉重，扶墙摸壁去卫生间。
开灯，睁大惺忪的睡眼，对着镜中的自己，双手在额头、两鬓、头顶一缕缕拨弄，想拔还留，莫名地疼惜。
一根白发、两根白发、三根白发、四根、五根……继续拨弄并列五根、六根，一小撮，再拨弄一下一大片……
就在几天前，也在这镜前，已经拔了刺出来的三四根，怎么一下子这么多？想去拔，不知道从哪一根下手了……
收回悬在半空中的双手，无力地重重地滑落……
坐在马桶上，空洞的眼前的一幕幕，一幅幅泛黄的幻片，从眼前翻过：
我30年前，月子里生黄胆肝炎，害的女儿没奶吃，不得已把她放在她姑姑身边照料一个月，而我则把生病的奶水吸出扔掉，只为病好不回奶可以继续喂哺她。（奶粉太贵）
深不知，孩子两个快速生长期：其一是百日内，二是青春期。关键母女还不能见面。等我病好接回女儿，让我心猛地一沉：女儿似乎一点也没长，那种心疼不是一般的疼。
孩子没人带，带上班坐在婴儿车里，我左脚踩着车子底枨来过推动，她在车里哭闹，我双手数钱、领导批评我不该带孩子上班（银行家属区前面是单位后院是住宅）、听到她屁股下面解大便声音、外面顾客催、我脑子里还在计数……还不能错，错一张我都赔不起，工资99.5元。
没钱请保姆，婆婆是我们求来帮忙的。婆婆脾气倔强，我常常忍气吞声地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她在我们夫妻俩平常的斗嘴中，常常是抱薪救火，乱中添堵。
中午我班上忙完回家，因夜里喂奶（我病好后奶水就不足了）睡眠不足，从来没有人帮我带一次。白天中午很想休息一下，可是他们母子俩一个睡在里屋，一个睡在外间。
我想到婆婆不能跟我们一辈子，我试图劝说先生帮忙做做家务，将来日子要我们自己过。同时我也舍不得60大几的婆婆整日为我们操劳。
先生竟然瞪着红血丝的牛眼：“你啥意思，你就非得要我做？我做又是一个味？”
而我的初衷是培养先生的做家务习惯、再则舍不得婆婆的辛劳。我竭力辩解，但我的声音始终盖不过他们娘俩，他们一同盯住我吵。
而后是婆婆的不理解：“你们吵唠是容不下我，按理说你们得供吃供住多少钱一个月给我！
孩子三岁时，我得了一场重病，60公斤的我吃激素药胖成了180斤，差点没能陪着孩子长大，医生说这种病治愈率很低。我每天心情愁闷。
我唯一的愿望是活着陪着孩子长大。
孩子因奶水不足哭闹、婆婆耳聋听不见孩子哭声，女儿有一次哭的头发都湿掉，陷在窝篮里差点捂死，后来女儿整夜不睡觉哭闹，直到到有一天我发现她耳朵里流出了脓……
自始至终先生夜里都没有帮我抱一次孩子哄哄她，我在寒冷的冬夜里一宿一宿地抱着孩子在房间来回走直到天亮，中途因为哭闹惊扰了他的美梦，甩起一个巴掌在孩子屁股上留下五个大大的指印……
孩子营养不良走路经常跌倒，我害怕。
孩子上学路上被家长自行车轧脚面，脚趾裂痛我难过。
都说穷日子饿吵，贫穷夫妻百事哀。一点也不假。穷不怕，怕就怕这种没有温情的人性和没有挣脱贫穷的勇气。
如今，我不敢去回忆过去的事情，我佩服我不知怎么这么坚强熬到了现在。
不敢再回忆了，心里疼得厉害。
有时候真的想剪尽三千烦恼丝，留取青灯伴夜行。
斩断三千烦恼丝，木鱼孤灯清白衣。
回望镜中的白发，想起曾经八卦的周公解梦：“你的人生太多焦虑，心事沉重，白发是你操心操的哟！”
现在每天运动大汗淋漓，我不嫌天天洗头的麻烦，而是担心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落，有时真的想干脆一把剪掉它，连同所有的烦恼。
我不知道周公的话是否科学，也不知道读到此文的你对白发的产生有多少的认知呢？
文：馨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