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乡下老家,有天窗的房子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但是,有天井的房子却真的是难得一见。幸运的是,小的时候我就曾经在一座有天井的房子里住过一年。
虽然那间有天井的老屋,和我的老家只一墙之隔,并且还同在那口龙脉山泉汲水,但是我们两家的差距还是相当大的。这从房屋的外在构造就能看得出来,那间天井老屋的墙建得相当的高,并且清一色都是上好的青砖,墙面上开着的小窗,造型也是特别的精致,此外,每一处的檐角上还都有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雕刻以为修饰……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的老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间老屋的主人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人家,当然也是我小时候最好玩伴的太奶奶。虽说在前段动荡不安的岁月里,老人家着实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好在她和这间老屋都挺了过来。从那以后,这间老屋富丽堂皇的大门便不再紧紧地关闭着,于是,我也就有了经常进去玩耍的机会了。
说真的,那间老屋里陌生而新鲜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且不说那两扇厚重的钉着铁狮门环的朱红大门,那门窗上栩栩如生的各种各样情节的镂空雕刻,那厅堂里悬挂起来的各种长幅字画……就单单那一片不大的天井,就足以让我艳羡不已。
虽然我们家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天窗,但是,每逢阴雨天气,那个天窗所能透射进来的光亮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天井,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不仅可以采集到更多的光亮,还能近距离的感受到雨水的滋润,这对于那些无奈被逼着关进家里的孩子来说,显然要舒服畅意的多了。所以,小的时候,我便经常趁着下雨的天气,去找我那最好的玩伴玩耍,当然,我的小心思就是在那里还可以好好地戏戏雨水。
天井的四沿都建有长长的雨漏,所以,不管下多大的雨,都不会因为雨水汇聚而形成巨大的水帘。要想戏戏雨水,只能到天井中间去,每到这时候,我们便会像一窝蜂似的冲挤到天井下,站在那几块早已湿透的青石板上。有的撑着雨伞,有的带着斗笠,有的披着蓑衣,甚至有的就直接赤着脑袋……虽然我们的装备各不一样,但最后的结果都是变成落汤鸡。尽管如此,我们大家依旧很开心,放肆的笑声更将原本安安静静的天井演绎成了热闹的剧院。
即使我们不小心将厅堂前的木板地面弄得湿漉漉的,那个和蔼的老人家也从不生气,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么安详地坐在边侧的一个高高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我们无拘无束地嬉戏,脸上浮现出无比恬静的微笑。
夏日炎热的午后,我们更是喜欢跑到天井下玩耍。因为高墙的缘故,天井里并不能总是晒进暖暖的阳光,大多的时候,那底下都一片阴凉的所在。小时候,基本上都是一条裤衩的我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被晒成了黑泥鳅。每次我们鱼贯而入那间老屋的时候,那位老人家总是会在她那张红木八仙桌上备上一些吃的,有时候是大白兔奶糖,有时候是豆字糕,还有时候是菜瓜、黄瓜或者西瓜……
老人家有午睡的习惯,她在房中静静休憩的时候,我们会玩得很小心,并且还会经常性地相互提醒对方。这时候,我们大多会玩一些非常简单的游戏,譬如跳房子和打弹珠。跳房子似乎是最适合在这儿玩耍的游戏,因为那些排列得错落有致的青石板表面十分平整,边沿交接处就是天然形成的线,可以说,我们几乎不用做任何准备,就能随时进行跳房子。在青石板上打弹珠,那可是非常考验技术的,因为青石板太过光滑,所以很难控制弹珠准确滑行的力道和路线,一旦路线发生偏转,不小心滚入边沿交接处,那几乎就是待宰的羔羊,如果力道过大,只要滚出天井石板的范围,那就是所谓的“自取灭亡”。
每次在这间老屋的天井下玩耍的时候,我都期盼着在这儿待的时间能久一点,久一点,再久一点。在失望了很多年以后,终于有一天,母亲开心地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已经和那位老人家说好了,我们可以搬到那间老屋里去住上一段时间,等我们家的新房做好了,我们再搬走!”虽然我早已经忘了当时我说了什么,但我依稀记得,当时的我激动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在老屋居住的那些日子里,我真真正正地体验到了一种别样的自由与快乐,因为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那片天井下欣赏最湛蓝的的天空与最纯洁的白云,仰望最皎洁的月亮和最耀眼的星辰……更可以幻想着自己驾着五彩祥云,慢慢地飞离人间,去向那我曾经渴望了无数遍的属于孙悟空的奇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