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道: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
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宁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老人自白:
我脑子里一幕幕闪过和家人度过的那些素常又结实好日子,又一帧帧浮现亲人的离去,他们怎么走的来着?好像不对但又可以理解。离去之后我在干什么?我还是会天天吃饭,节日里会多做点,给巧珍他们送去。从哪一天开始变得越来越笑不出来的呢?我有时候看着自己,眼前的事情和眼前的自己是一样的陌生。我在干嘛呢?
乡村一妇人:
老头那天很奇怪,真的,我没见过那么奇怪的。他刚开始就拉着牛在地里转圈圈,好像自己也是牛一样,后来跪下来了,认认真真地对着天磕了个头,松开老黄牛一拐一拐走了。我一直在看,我还跟我家那口子说呢,隔天就听到他吊死在家坟旁边那棵树上,也算享福了呢,年龄大了,又只有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