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最早说这句话的是庄子,而让这发扬光大的,却是陈道明。
之前朋友圈盛传一篇他在六十岁前夕的一篇生活文章《无用,方得从容》,一时间成为众人膜拜的理想生活。耳顺之年,很多事情已经看得通脱自如。而当后来一次采访中有人拿此文问明叔,他否认了是他本人所写,说“里面描述的,是一个自恋的人,不过,我确实喜欢独处,它使人清醒,并可带来创造性。”所以,这文章只能信一半。
想说的,不是探究这文章以及所描述生活的真伪,而是时不时在问自己:到底该不该花时间去做一些看似无用的事?也就是很多人看来,那些浪费时间吃力却不讨好的事。
答案依然是肯定的。
事实上,“无用”这个词在我心里是个褒义词。无,说明你有,有了才能无。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想想比尔盖茨,他先有了一切,才能做到“无求”。
张岱便是这样一个擅长做“无用”之事的人。他出身官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却偏偏喜欢随性而为。下雪天三次湖心亭乘舟看雪,后拜访友人,因门前景致尚佳,竟留恋于此,忘记见友人。后著《陶庵梦忆》,自在一生。
清代陈眉公的《小窗幽记》里的生活,记录的也都是些看似“无用”的事。雪后寻梅,霜前访菊;雨际护兰,风外听竹。他认为生活中总要睁着一只眼睛,不能糊涂;人非无情物,如何潇洒,欲有一番作为,必须脱俗;人生何处无烦恼,超然空灵,才能享受文学家所拥有的那种品味和灵秀。这样想来,“清斋幽闭,时时暮雨打梨花:冷句忽来,字字秋风吹木叶”也是一种境界。本来,人生的苦与乐,荣与辱就是很微妙的。苦乐在于人心,而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以平常心看待荣华富贵,不嫉人有,不笑人无。他性嗜茶,便在惠山中,用核桃、松子肉和白糖,成小块,如石子,置茶中,出以啖客,名曰清泉白石。也将“闭门阅佛书,开门接佳客,出门寻山水”,谓之人生三乐。
老子在《道德经》中有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很多事情你一直努力在做,愉悦的只是自己,这远不如一场饭局来的有用。但能因为心底的热爱而愉悦自己,已经足够。毕竟,世间的一切我们都仅有使用而非永久拥有权,也因为,这世上令人开心的事本不多。
在美国读研究生第二年时,我被推荐参加了学校艺术馆的实习项目,说到底,这是一个志愿者的角色。可是,这的确是我热爱的事,有关日本画作的题注翻译以及断代注释。本来我是不懂日文的,可日本书法与中国书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夸张的说真的可以看到后猜出字面含义。这对艺术馆里其他不是很懂中国书法的外国教授来说,已经相当欣慰。于是我很开心的接受了这个实习,虽然没有一分钱,而且要周四上午四小时去山顶的保存馆工作。要知道,任何校内兼职都会有工资的,而且如果是TA就更多了。那时我正处于上四门课每周狂看狂写paper的阶段,几乎周一周五就是三点一线。可是,我依然愿意拿出一上午的时间,清晨七点起坐校车去山上的小屋,静静地拿放大镜照亮每一幅画作的角落。
每次一去,几个熟悉的老师都已经就位,他们准备好我要用的白手套和各类放大镜,然后把一个个装满画作的长盒子放在桌子上,我们叫这“magic box”,看到它的瞬间,一切的烦恼都不复存在,仿佛整个人都彻底放空,山上信号不好,手机也处于暂时失联状态,于是就更加全身心的开始一幅幅的读画翻译。不知不觉一年过后,我居然译完了三百多幅。这期间,有时候会遇到艺术系的本科生在山上上课或写生,看到他们好奇的神情,会更开心于自己所做的事。后来,艺术馆的馆长为我写了一封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推荐信,里面有句话我特别感动“Emily是个专注地在保护美好的人,这不仅是种态度,也是种可贵的能力。”
有些毫不相关,甚至莫名其妙的兴趣爱好,它们不为人所知又怎样,不是很专业又如何?你的热爱,比任何所谓的基础和悟性都珍贵。这样的你们或许有些迟钝与慢热,但某种程度讲,慢热,才更能保温。
老子早有说过“为无为、事无事”,只是直到今天很多人都没弄明白。的确,现在是一个强人的时代,一个崇尚“有用”的时代,一个强调“价值”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没有理由不忙忙碌碌,颇具存在感的活着。人们总是为自己每天的忙忙碌碌找出很多借口,太多的蝴蝶效应,身不由己,其实这都是假象,事情并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事情的真相是,个人的“用心”太多、包袱太重,把自己的欲望和要求看得高过生命。
还要强调一点,喜欢做些无用的事儿,并不能等同于这个人“有趣”。因为我一直觉得,有趣也好,无趣也罢,是由于每个人的舒适范围不同,谁也不能真正理解另一个人。
所以,有些事情,即使无用,也该坚持。只有当无用的人,才能真正做回自己。永远不要放弃你所热爱的东西。记住,最后救你的,一定是最初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