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年代伊始

西铭/年终首篇

当他从口中轻悠地吐出“十年”这个词汇的时候,我承认有那么一秒钟怔住了。

我弄不清楚他对此的思虑延伸到了何种地步,但并不妨碍自己表现出最高的敬意——毕竟,在这个因为现实的巨大不可预测性、大部分人试图活在当下的年代,再次听到一个人描述“十年”图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疫情仍然在国外横行,国内虽然偶有病例出现,总体上社会生活已经回归正常。人们反思、探讨、诘问,谁都盼着2020年的指针快点走完,进入一个新的年份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很多。

那不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大概还有在经历人生中最魔幻一年之后,携着对于世界和自我的全新认知构筑更美好生活的憧憬。尤其是,这将是二十一世纪二零年代经历第一年的不平常后,首次回归正途。

过完圣诞,年终收尾,如果上帝俯视尘世,他会发现未来几日人间的夜晚灯火格外明亮。人就算是懂得反思的动物,也定然是一如既往地抱着些许遗憾度过每一个璀璨喧嚣的跨年夜。更何况随着年岁渐长,人不免变得疲惫。

假使要谈总结,大部分人会觉得光景暗淡了些。整个国家在下半年都在发奋找回因为疫情失去的两个月,聚焦到个体,有的人更惨,面临的生存压力陡增,遑论进取了。

到今年我才发现自己有这么大一个毛病:要将书、影、视细化到多少本或多少部进行某种类似于“盖棺定论”的作业,粗暴地将一整年的成功或失败以量化的形式封存于记忆。

细细想来,这样的心态向如鬼魅一般缠绕在身边:将读书摆到拥有过于庄重意义的神龛上,遇到磨难就虔诚地拜拜,期望它可施以解救之道——现实却多是一地鸡毛。

以后再也不想这么干了。

我曾在毕业的时候借了胡适先生的话来发愿:遁入无边俗世,须带上一两个值得解决的问题。现在看来,所谓“问题”的脉络逐渐彰显(大概仍然同大部分人一样,是困囿于疫情毒茧中的孵化),说不清楚它们以怎样的姿态从我脑海中浮现,令人欣喜的是,出身、兴趣、经历、愿想等等个体特质均显露了一点踪迹。

我的意思是,未来两年如果诚恳地依据这条路线走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开头那个棘手难题的答案。当然,谁也没法保证什么,毕竟大家都有过不忠的履历。

几天前,我在整理邮箱的时候发现一封特殊的邮件。那是2017年4月9日晚上八点,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即将结束之际,从老师那边发来的邮件。

邮件附上了一张较为紧凑地平铺一些文字的图片。我稍稍睁大眼逼近发光的屏幕,终于认出那歪扭的笔迹系出自我手。

时间从那个周末再往前倒推三日,我在图书馆的世界之窗参加了老师的讲座。主题是记不得了的,何况那本就是一次偶然——那些年充斥着太多偶然,属于年轻人的漫无目的和随处踅摸。

然而我大约记得那次讲座收获颇丰,从这一页纸的笔记也可见一斑。

统计了下那张纸上的记录,结果当然令现在的我感到一丝震惊——“为什么”出现4次,“经济”出现8次,“人类”出现4次,“世界”出现2次。看起来,那时候还对宏大的命题抱有极大兴趣。

现在也并非全然失去了兴趣,只是关注事物的侧重点发生很大变化。人的认知终归是受限于他所处的环境(包含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三年前我决计不会如此热衷于时事、历史和地理。

发现没有,各式各样、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寻找人生哲学的路径。有人以史为鉴,有人艺术为怀,有人日拱一卒,有人致力微末。也因此,产出了不同的人生经验,不分水平高低,都好使;行将就木之时,亲朋好友会给出中肯且善意的评价。

我到底想说什么呢。应该还是那个常谈的话题——保持尽可能广泛的兴趣,但别被海浪般的信息吞没。就这一点而言,过去一年的表现只能说是刚刚及格。

曾经我还妄想通过彻底的隔绝外部世界(方式是锁上手机、强迫坐在书桌前),最后无疾而终,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休克疗法不但无益,还徒增焦虑。我们都有对于好坏习惯的基本判断,可往往忽略了,摒弃也好,迎纳也罢,都需要漫长的过程,尤其对于普通人而言。

再想想“十年”,是不是觉得恐怖,国家可以设想十年二十年的发展前景,在这个时刻变革的大时代,人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竟然窥探未来的自我?

换成“一年”怎么样?疫情喧嚣早已远去,过去一年有得有失,你在一个寂静的冬夜勉强调动起独立自主的人的意识,梳理,码放,抖掉一年的尘埃,诘问一年的选择,再狠狠心(哪怕狠决只有这么一个夜晚),立下明年之约:不管怎样,老夫还得翻涌一次。

瞧吧朋友,“冬天从这里夺去的,春天会交还给你。”

边走边写的,西铭

2020.12.26

作者西铭,一个边走边写的青年,自诩理性乐观派,却不免偶尔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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