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南湖大道茶山刘站背靠南湖,车站等车的男女大学生较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绣球山,一个不起眼像黑黄长面包的小土坡挡在湖前。早上八九点钟,天是青蓝的,湖是深蓝的。湖面波澜叠起,如抖动的靛蓝地毯。远望去像蓝莓色的绸缎,近看蓝波下泛起黄澜。湖面飘有枯黄的水葫芦,可能是船夫未打捞干净。湖水大涨,隐约可见围田殖鱼时留下的纤细田埂头浮在水面。湖对岸的高矮房屋像火柴盒依次排列,有如对临微缩的某个繁华海岸。风吹柳如梳发,横斜飘逸,有人于湖岸行人道上拍照。车过南湖从茶山刘南湖桥至翠竹路大约十分钟路程,足见湖之大。延路湖畔有绿色景观环行道如白带穿插在湖边绿化景区内,褐红的杉树已落叶,樟树苍翠,水杉如列队的士兵静默的伫立在近水塘中。靠岸处停有几只船,一只船上装着一堆水葫芦。天晴时在此游玩必是个好去处,有绿化景观道,有湖有树有钓鱼的人和游人可观。沿岸的景观就像一个小公园,虽谈不上什么名胜景色,有湖有树有道有人足矣 。
下午五点半乘公交车路过南湖。只见粉蓝的灰白天,粉蓝的灰白的湖,彼岸的建筑路桥,灯火连着倒影,像是飞来的天城浮在太空,因天与湖是相同颜色,又因白雾看不见水纹,一霎间产生错觉。我想起印象画派的莫奈,同一个地方的草垛不同时间和季节都被描绘成迥异的风景。南湖也是如此,虽不能用画笔描绘,用文字叙述也能捕捉不同时段的景象。因印象深,便迫不及待的用文字转叙。就这样想着车子一下过了翠竹路,我望着站台亭子后的一排黄褐杉树,回想先前看湖畔的水杉林,随着车窗的移动而枝叶摇曳飘舞起来,仿佛有无声的小提琴在伴奏。这时车靠站上来两个老人,问投多少钱,女司机说两块,老人嘟哝:每人两块。每人一块,共两块,女司机忙解释道。我顿时对这朴实的女司机起了好感。平时看她大大咧咧的粗着嗓子喊人买票,(总有人从中门上,乘着人多逃票。)急急火火地开车,大开大合,挂档,踩油门,点刹车,像一个豪爽的女骑士。 没想到她还有这淳朴的一面,打破了我对女司机的刻板印象。
我常坐公交车经过南湖,感觉它很美。这不是我夸大其词,南湖的美,有诗为证:
那些岸边柳树/像染着黄绿发的少女/喝了些小酒/垂着发丝向晓岸左边睡去/霜冻般的寂静乖巧/南湖水/醉在女神蓝黑色的琼浆杯里/波光滟涟的梦境/也许隐匿着破解灰霾的密码/藏在树桠叶隙里的远灯/替代眨眼的星子/回家,眼儿急匆的穿越心田/静穆的站在水中的杉树/突然在车窗外跳起原始的摆手舞/回家,时间秒钟撞击的碎片/涂满了急驰的玻璃/有灯和没灯的房子/在目标地和孤零的候车牌/一起眨巴眼等候/手风琴般的房子/镶嵌着灯光织成的钻石/路,堵车,思绪,手机阅读搅混到水泥罐车里/连同车上的梦乡统统睡去/一切都融入浓厚咖啡的夜色中/
这首诗是我某次坐公交车路过南湖所写,情感过于泛滥,太抒情,但被南湖的美妙景色激发,实是有感而作,姑且当做诗嵌于篇中,拟作为南湖美的补白和佐证。
我依稀记得去年夏天坐五七零公交车,看右侧南湖前方北岸处房屋景物倒映湖中,艳阳在湖中涂抹出一泓闪烁金光的潋波,车在动,金波像闪闪地霓虹灯在跳动,一下跳到近前,一下又缩回潋波集聚处。要不是过于耀眼,倒是极美的景色。从道行树穿透枝叶看金波会增添一层魅力,又不至于刺眼。路途拾得的景色也算是城市的风景,虽然它们处在旅游胜景之外。旅行应该是久住在城市一角的人,有一天在熟悉的或从未去过的地方偶遇风景,会心一笑,从此铭记在心的景物。这些景物有时是花树、动物、江湖、有时是一些人和事。
从车窗看南湖岸边快速掠过的水杉树也是有趣的,介字形的枝叶树树相连,竟有一种快速的电影镜头感,宛若许多人手挽在一起跳舞,快到极点时仿佛看见许多黑灰的鸟在湖边树间振翅飞。夏日,阳光从顶窗滤下,融合路边行道树影一同摩挲着乘客的脸,时明时昧,像幼儿嬉戏抚摸着他们。霎时人身上半镀着金黄色的光和树影车窗扶杆影,半明半暗间仿佛塑成了静穆的雕像。阳光闪烁时光飞渡,如岁月中影像定格,竟有种古典崇高的美感。落日,车厢上镀上一层灿烂的金黄,扶杆的影被拉长,座位下的腿影被拉长,岁月也被拉成金色的牛皮糖。
秋冬时的南湖,印象最深的一天,天灰朦朦的,那湖一直苍白着脸,它的界限在霾雾中消失,像是上升着,无限地扩大着,与朦胧苍凉的天亲偎着拥抱着。猛一看,分不清哪是湖哪是天,好像涂满愁绪的白布衫。这时烟波上浮现一条独木舟,隐约见有人张网捞着什么,这就像一个座标,刻度,在苍茫无助之时突然出现,刺破了那弥漫的愁容,营造了一个给人些许慰藉的安稳空间。这样的情景也像是修拉的那些朦胧的点彩画,在似与不似之间的画笔,叠加堆积,给人以暇想的空间。这是转瞬即逝的画作,倘若真有人留心它的话。这无名的风景,让人看了莫名的感触,记在心里,像是不经意间看见某个姑娘留下的远去的倩影,即使不舍终也逝去,忘却,仰或并非忘却,但那最初一眼,再也不能旧地重游。是否一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生活中确实有许多视以为常不是风景的风景,不必专在旅游名胜和画家名作里去寻找。
坐的位置不同,及易变的情感和时间又改变着景观的感受。记得前天晚上六点半左右车过南湖,见还是那样雾朦水蓝的湖面,天也几乎一样灰蓝,也有对岸的灯光,但我格外的注意到近处的向前延伸弯曲的长草木的湖畔和映在水中静静的倒影,看到了车站后近水岸边的惨白的石块,岸边几棵灰白的枯树,枝桠苍白的爪向天空伸展着,黄绿柳树衬出天空蓝黑的深邃,看见湖畔景观道上一白色贴磁砖似圆碉堡或防空洞的建筑,看到这些我没有感受,只是静默地看,只觉得此时湖面如烟波沧上,我是时光的一个匆匆过客。湖洼中水杉林嗖地从窗外掠过,竟有种揉碎了的水汪汪浸润林木的画面感,近处林木的背阴深处黑漆一片,背后还有很多黑而高的水杉树,在其后也有灯光,但我木然,眼里只盯着那树的黑的局部,好像要把它无限放大似的,若有所思,但也一无所思。而以前是未曾注意到这些地方,看见了也无印象。可见印象是随情感改变的,情感变化了,景象也可自动组合来构建你的情感,因此产生不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