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趣的事情太多去了。
为什么有趣?因为我们都是吃瓜的群众,我们看着有趣。
当然了,这世界毕竟是你看我我又看你的,说不定哪一天当上了新闻的活宝那就笑不出来了。
曾士仁就是这么的一位。
是他老爹替他起的名字,缘由是想这小子长大后象省里的一名大官一样有出息,这大官也叫士仁。
殊不知吃瓜的小屁孩们厉害了,笑着嚷嚷:曾士仁,曾是人,现在是什么?
玩笑归玩笑,笑完了还是各自归家吃饭,曾士仁也一笑置之。
父亲给了他名字以后却不能再给他什么了,家里穷呀!还在他五岁的时候更是两脚一伸,仙游去了,靠了勤劳的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他和姐姐。
曾士仁小的时候没啥玩乐,就爱在地里捏泥巴。
母亲鼓捣着那几分瘦田,曾士仁的姐姐曾静静就忙前跑后帮忙着。
母亲对贪玩的小家伙总是劳嗑几句,后来又不免心疼地拍拍他衣裤上沾着的泥巴星儿,往他的嘴里灌几口水。
这天,一家三口在地里忙活着。
有个老头在田埂上出神地看着曾士仁,看着他玩泥巴。士仁他娘瞄了这老头一眼便大声嚷嚷:泥人周,甭打我儿的主意。
那个老头也不恼,笑笑说:就看看,就看看,可爱。
说完后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曾静静好奇地问母亲是为了啥。母亲嘟哝着没说原因,只是不允许孩子们以后搭理这老头儿。
其实这老头儿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姓周,六十多岁了,是个手艺人。平时捏弄些泥人像泥动物,烤干了上颜色,做了成品去墟上卖几个钱糊口。
他做的人物维妙维肖,生动活泼,在四乡之内也挺有名,绰号泥人周。
按理说象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挺幸福的,然而他却推掉了所有的邀约,甘愿窝在一个小村镇里过些无聊的生活,有时候也会消失十来天,不知道去干些什么。
日子长了自然招来诸多猜测和诟病,有说他自从老婆死后就看不上别的女人,说不定性功能出了毛病;也有说他精神有毛病,平时看不出来,失踪的日子肯定是去了看病;还有说他精神肯定有问题,大老板花大价钱请他工作也不去……
甚至有人说泥人周有意收个小徒,免得手艺失传,吓得街坊们不准自家小孩到田里玩。
街坊们暗中提防着,泥人周倒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副和蔼不冒犯谁的表情。
这世界有些事有些人真的说不明白,比方说为什么会有人沦为乞丐呢?而他(她)居然在附近乡里是有亲戚的,要说起来一众亲友也是无可奈何。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曾士仁是知道泥人周的,虽然母亲是明令禁止接近他,但是小孩子也藏着他的秘密。
泥人周送给他的一个小泥偶,让曾士仁一度爱不释手,甚至有过以后做这些的念想。
小孩子来了兴趣,自然对美术等科目方面热衷起来。
但是大伯小姨们却一再劝阻做母亲的一定不要让小孩子以后不要读这些,没多大前途的。
母亲的也只好苦口婆心教导孩子,她觉得大家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早点挣钱就有出息。
对母亲的话,曾士仁没有放在心上,但也不能让母亲伤心,所以只能平时小打小闹地随手涂鸦。
传闻归传闻,泥人周也没打搅乡里街坊,偶尔露把脸之后就消失一段时间。小孩们都抓紧时间在墟日一睹他捏泥烧陶的风采,没钱买只管看的曾士仁却常常得到他的糖果奖赏。
一晃十多年,曾士仁高中毕业后就在镇上进了厂打工,姐姐曾静静也嫁到镇上,剩下母亲仍旧留在村里鼓捣那几分瘦地,说都习惯了。
年轻人好玩,爱夜蒲,喝酒的气势吓坏人。曾士仁就醉过几回,那滋味挺不好受的,然而宿醉未醒又再继续,着了魔了。
这晚几个老朋又聚会了,觥筹交错,杯盘狼籍。
深夜两点,曾士仁才高一脚低一脚地扶着墙回住所。
这晚的街道异常冷清,没有车没有其他行人,只有霓虹灯光在无声地占领着四周。
“年轻人,夜晚不要靠墙走,小心鬼打墙呀!”一把苍老的声音在曾士仁耳际荡起,令他打了个激灵。
曾士仁这才瞧见是路边公交候车亭有一个人蹲着,背对着他。
俗语说酒醉三分醒,况且曾士仁的酒品也是很好的,不会发酒疯那种。
曾士仁觉得这人是对他说的话,多看了一眼,背影好熟悉。
那人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的曾士仁大吃一惊,酒已醒大半,他不禁脱口而出:泥人周,周爷爷。
没错,是泥人周。
他满是皱纹的面荡漾着笑意。
曾士仁正想上前,突然一辆汽车鬼魅般地出现在泥人周的面前。
泥人周站起来,向曾士仁扬扬手,说再见吧,然后拉开车后门钻了进去。
曾士仁顺眼一瞥那司机,只见他一身白袍,头戴一顶雪糕筒般的高帽,滑稽的是帽子捅穿了车顶。
司机随后向他转过脸来,露出诡异的笑容。
曾士仁呆若木鸡地看着怪车飘去,他被吓得不轻呀,见鬼了。
曾士仁一连几天都在琢磨着他的时运是不是低了,那么说泥人周死了?他为什么又对自己说话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曾士仁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泥人周居然找了他。
那是他下午下班的路上,笑咪咪的泥人周在路边的小吃摊叫住了他。
曾士仁确信泥人周并未死去,大白天的碰什么鬼。
曾士仁有点拘谨地坐下,反倒是泥人周一脸轻松地啜了口酒,又为曾士仁倒了一杯,吓得他赶忙扶住啤酒瓶说:“要不得,要不得,我大不敬哟!”
泥人周哈哈一笑,说:“喝吧,喝吧,吓着你啦。”曾士仁二话不说,仰头干了那杯酒,赶忙为泥人周添满,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泥人周也不等曾士仁发话,径直说:“小曾啊,既然让你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就跟你说吧,你也不用怕,光听就是,这大概也是天意。”
原来那天晚上泥人周被鬼差接去干活去了。干的什么活?诸位大概听说过“烂醉如泥”吧,祖师爷说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人们醉酒后丑态百出,更有甚者,有人真的醉成一滩烂泥。地狱判官很是烦恼,是因那人命不该绝。判官也不能草菅人命,只好命美术学院的小鬼们连夜上实操课一一搓泥巴捏回原形。无奈小鬼们学艺未精,经常闹出笑话,搞得人间怨声载道,悲剧连连。后来判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人间遍寻好手,只是受邀之人当有仗义宽厚之心,又得牺牲个人荣誉利益,这就好比是人间说的“无名英雄”。
曾士仁听明白了,以往的流言不解都被攻破了,原来泥人周就是这样的“无名英雄”,只是这样的秘密为什么要泄露出来呢?绝不会是因为是自己看见了什么这般简单吧。
泥人周早已明瞭曾士仁心中的疑虑,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们这一辈都老了,快干不动了,阴司一直都有培养这一行的接班人,关键的是年轻人长大后愿不愿干这活还得看他本人的意愿。”
泥人周又扫视了四周,继续说:“科技进步,互联网发达,很多的行业已消亡,譬如以前的赶尸人;或是将来无人驾驶的技术让司机这行业也会消失。不过人类太爱喝酒了,拯救醉鬼这手艺我觉得将持续下去,只是我们这些人的牺牲太大了。”
曾士仁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原来也是培养计划的一员。今天泥人周的到来是给自己敲响警钟,是做“无名英雄”还是慎入,这问题已摆在面前,他就是样版。
既然已有慧根,这等怪异的事在曾士仁眼里就不是那么恐怖了。
今天泥人周来点化,只是曾士仁没个心理准备,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待他回过神之际,泥人周已走了。
小摊老板说老头已埋了单,曾士仁怏怏地走回家中。
他的决定是什么呢?后果难以想象,不过应该比泥人周的处境好不了多少。要命的是这秘密他是绝对不能泄露的,包括他的亲人。
母亲最近催他结婚生孙子的电话没少过,这可怎么办呢?还是做个平凡人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曾士仁立定了心肠,打算再碰到泥人周的时候说说。
曾士仁的朋友和他的姐姐姐夫发觉曾士仁变了,虽然没戒酒,但是绝不再拼命地喝个半死。
有的事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曾士仁当上了泥人周的入室弟子。
他结了婚,也生了小孩。
泥人周后来跟他说了,地司那里也渐渐明白,时代进步了,老一套的墨守成规也不适用。反正是秘密始终是秘密,要保守的,至于你们平时在人间干什么营生,怎么去掩饰一概不管,接到任务完成就可以了。
泥人周不免喟叹,你们现在可幸福了!
最后说一件有趣的事。
某次曾士仁刚把烂泥恢复成那人的原坯,忽然人坯开口说:“我说好人呐你能不能把我的鼻子捏高尖一点,原来扁扁的不好看,省得我过些天要去韩国整容,钱照给,好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