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所有记事纯属作者好友说道,为体现人物事迹鲜明某些采用第一人称叙事,事件并非作者所经历。这是我之前在微信公众号‘雨后的梦溪笔谈’ (yuhou5206)写的一篇文章,今天移至简书,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
01
我人生中有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第一次是在我幼时两三岁的时候,夜里父亲与母亲吵架,吵的声嘶力竭,不可开交。
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摔的精光碎,父亲直指着母亲的鼻子嘴里说着我那个年纪听不懂的污言碎语,母亲也不愿意妥协大声的理论摆事实,感觉双方随时都有可能拔刀相向,可是那个时候乡村里的夫妻吵架外人是不会管的。
而我年纪太小只知道哭,哭的越来越大声,像杀猪般嘶吼。
兴许是父亲着实不愿意听我这个讨厌鬼恶心的哭啼声,一怒之下一只手把我提起来,丢在了隔老房子两里左右的老樟树下。
就这样在某个夜晚把一个两三岁的小孩丢在漆黑的大树下,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不管不顾的就走了。
我不记得那是哪一年的春夏秋冬的哪一个夜晚,我只记得那时候四下无人夜里特别特别的黑,我哭下来的眼泪把衣服染湿了一大片,然后刮过来的风越来越大,我总是感觉特别的冷,瑟瑟发抖的寒冷。
最后樟树上发来嗖嗖的响声,一条巨大的又黑又亮的蛇在那颗百年老樟树中间分叉的树洞里吐着舌头,用亮的发光的眼神看着我。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是蛇,只是看着那从未见过绵长而又盘曲亮黑的杂碎,蠢蠢欲动的看着我。
那时候总感觉它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然后一口把我吞到肚子里,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就呜呼哀哉了。
冷风刮的呼啸呼啸的夜,伴着渗透着寒气的月光,面前的不知名恐怖的庞然大物。
在那个无边无际的夜里,出于人性本能对死亡的恐惧,我停止了哭声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越发胆战心惊。
冷风吹的越来越快,我也越来越害怕,心跳的越来越快。
那无边无际的恐惧感在那个夜晚,磅礴气势暗潮汹涌。
后来害怕到了极点,身体某个部位像是关上了闸门一般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睡在母亲暖暖的怀中,那样的夜衬托出的那时候的温暖和安全感,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
每当我想起那次事情脑海里总是会有磨灭不去的阴影,给予我对父亲的莫大恐惧感。我甚至时常不敢看他的眼睛,像是那个夜晚树洞里掌握我生死的那条毒蛇双眸。
我总感觉父亲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我。
于是我少年时期变得特别懦弱,特别害怕父亲指责。可是少年怎么可能不会犯错,后来我学会了一次一次的隐瞒,一次一次的欺骗父母,只是希望我少受一些责骂少受一些耳提面命。那段经历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着实给我的人生带来极大的错误方向感。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那条黑色的毒蛇,没有吝啬自己的毒液,亲吻了我身体的某个部位。
我也不奢求其他,只希望为我凿写墓志铭的那位先生,是个腹有诗书的人。可以在某个重点位置刻下“英年早逝”这四个字我就心满意足了,因为夭折着实感觉晦气。)
02
第二次经历是在高二刚放寒假回家的时候。
江南腊月的天气,总是湿冷却又透着寒气。在学校时身体羸弱的我不小心换上了重感冒,疏于照料回家路上又重新染了一遍风寒。蕴藏在体内久未发作的哮喘悄悄的到来,我无可奈何的告诉父母自己的病情。我也知道要马上去医院打点滴甚至是住院才能让自己好。那时候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父亲的摩托车,所以只能父亲送我去医院。
我看着父亲,可笑自己又一次被掌握了生杀。
却换来父亲的破口大骂,言语措辞尽是污秽,当时柔弱不堪的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父亲却始终不愿意送我去医院。
兴许是他也害怕寒冷吧,骑着摩托车在那种冰冷的夜里现在想起来都会毛骨悚然。
最后母亲让小叔帮忙,小叔骑着电动小毛驴冒着寒风送我去了医院。
风刮的真的很冷,冷到骨子里。以至于多年后我都害怕寒冬厌恶雪。
到了医院,我以为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
老医师带着听诊器,做完了皮试,我静静打了点滴。医院里没有空调,冬夜里打点滴右手像是冻住了一般,叔叔又回家取了一件大棉衣盖在我右手上,慢慢的终于好起来了。
可笑的是,手皮肤上通过了皮试,可是我身体却慢慢的产生了过敏反应。
没有预兆的死亡一步一步的走来。
随着过敏反应一步一步的增加,我身体越来越难受。
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危险,我以为是药物正在治疗我的身体,我在慢慢的好起来,疼痛是治疗的开始。
最后当心胸的疼痛越来越重,我甚至能明显感觉到我心跳的速度愈发变得缓慢。肢体变得不受大脑所控制,大脑只能感受到心胸剧烈的疼痛,还有睁不开眼的死亡睡意。
心跳变得越来越慢,到快要停下来的时候。
我用没有力气的声音,亦或者是没有发出的声音的嘴巴动作告诉小叔我特别难受。
还好小叔反应及时,立马就叫来了老医生。经验老道的老医生一眼就看出了我药物过敏,把点滴瓶换成了另一个,还一个劲告诉我千万不要闭上眼睛睡觉。我听着他的话,努力的睁开眼睛。
另一瓶点滴可能是强生一类的药剂吧。
慢慢的疼痛开始减免,心跳开始重新变得盎然,大脑也慢慢感受到肢体的存在。
复活的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发现自己心跳的声音也可以悦耳动听。
我不知道当时老医生给我换的什么药物,
只知道,也算福大命大,还可苟且偷生。
如果没有小叔在我旁边,我可能慢慢的就睡过去了。
长眠在那个我讨厌的冬季。
经过那件事后我性情大变,从以前的柔弱寡言,变成了暴戾自负,强硬蛮不讲理。
即使多年后我知道我这种仇恨是错误的,但我当时还是把那次差点死亡的根源赋予在父亲身上。
我再也不是那个爱当众哭鼻子奶里奶气的小男生,我与父亲越来越针锋相对,再也不怕父亲大声谩骂,大手掌拍桌子砸椅子,甚至有时候会与他动起手来。即使后来看到父亲的两鬓斑白会有些许于心不忍,但是太过于执着想为自己的生命讨一份公道。
书上说在家庭里暴戾是会传承下一带的,我把父亲传承给我的暴戾整理成同一个模样,尽数还返给父亲。
那段之后的岁月中我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一点就着的暴躁脾气越来越像父亲,看着镜子里与他十分相似的面庞。
我甚至极度恶心自己,恶心自己长成一个我厌恶人的样子。
暴力不仅会从上一代传承到下一代,还会让那些饱经暴力的人心灵产生扭曲,最后内心中的港湾出现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饿兽,张牙舞爪的向你扑来。
而今有幸的是岁月让我变得洒脱豁达,那颗卡在心门上的寒石渐渐的被我安放在不知名的角落,不曾伤害自己也不曾影响他人。
(现在每次想到那一刻打点滴的场景,总会脑海里产生一段幻境。
在我心跳越来越缓慢的那一刻,看到黑白无常提着锁链要带我回地狱,然后他们就等啊等啊。
“这又矮又丑的人怎么还没拉闸,我还赶着时间回地府看‘雨后的梦溪笔谈’微信公众号每周更新呢!”
“快了快了,黑哥,我赌100这人坚持不了一分钟。”
“我赌300这人可以坚持两分钟!”
“成交!”
然后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
“香蕉冬瓜皮皮虾,这人估计死着闹着玩的,我们收队吧,又跑了一次空活,这个月收尸奖恐怕没上个月多了,黑哥这是三百块,回去请我喝酒哈,黑哥。”
“白弟,好说好说……” )
还算幸运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这场景感觉好生滑稽。
03
听朋友说,邻村有一个叫阿静漂亮乖巧的女孩曾经被父母逼疯了。
阿静从小都是很乖巧懂事的孩子。
阿静家里住着四口人,静爸,静妈,阿静和小她两岁的刚子。
阿静从小读书好,长得也漂亮,深受学校老师学生的喜欢。
刚子是个愣头青,社会上的小混混,偷鸡摸狗的事情干的太多了,每次闯了祸都是家里爸妈帮他擦屁股。
人们都说阿静是个水灵水灵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而对干尽坏事的刚子却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可是静爸妈却独独偏袒能够延续香火的刚子,对儿子是莫大的宠溺,女儿却是不闻不问的放任。
阿静堆叠如山的奖状和小红花她爸妈没有看上一眼,哪怕是一句简单的赞许或许都会是人生旅途前行的莫大支持。
刚子偷窃成瘾,静爸妈总是从乡邻家护院里把因为偷窃被人绑起来的刚子捞回来。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又是一顿好吃好喝的佳肴伺候着。
但凡刚子有一些许闪光点静妈都会逢人炫耀个三天,可是却很少夸赞自己的女儿。
“女儿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真正养老的啊。”静爸妈听说别人夸阿静都这么感慨。
后来阿静考上了令人羡慕的名牌大学,刚子却因为打群架断了一个人的胳膊进了派出所。
静爸妈花光了积蓄终于把刚子从派出所捞出来了,却再也没有经济能力去供静子读大学。
静子也不恼不怒,安安静静的接着过日子。
习惯了受尽虐待的人是很难要求不爱她的父母为她做点什么,甚至在她心里都会潜移默化的认为父母说的对,将来自己嫁出去了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
甚至从内心都有一种女性的卑微感。
最后到了阿静和刚子婚嫁的年龄,乡城向静子提亲的年轻人踏破了门槛,而刚子去提亲却遭来了重重的闭门谢客。
谁不知道阿静勤劳善良乖巧懂事,会做饭能持家。娶回去当老婆那是真真的极好。
谁又会不知道刚子蹲过派出所、砍过人、时长偷窃、赌博、嫖妓。谁家的女儿嫁给他恐怕事要受苦一辈子。除了静子,哪个女儿不是爸妈的心头肉。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女儿羊入虎口。
苦于给儿子纳不到媳妇,静子爸妈想到了一个主意。
换娶。
村东头何家生了个丑儿子然而女儿模样却是长得有点儿俊俏,然后静子爸妈就跟何家商量着让丑儿子娶了阿静,刚子娶了何家女儿当媳妇,两家人都不收彩礼钱和嫁妆钱。就这样两家人眼对眼心对心,哎,就对上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也不等静子同意,婚事就在敲锣打鼓后进行中。
静子就这样被当交易品卖到了何家。
何家大儿子,不仅长得丑,人还是暴力狂,总是担心漂亮的媳妇会跟人跑了,把阿静看的是真的要紧,于是阿静跟人说句话都会遭到毒打。
全身上下除了脸上阿静再也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心理极度变态野兽用鞭子一次次毒打阿静。
“你是我妹妹换来的廉价物件,你来我们何家就是来受苦的,我妹妹嫁给刚子那种人都是你害的。”
一次一次的怒吼,把静的心撕的七零八碎。
直到有一天,阿静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跟一个路过的男子攀谈,被她丈夫看见了。
静老公老远提起一颗大石头向她扔去。
这一扔差点要了阿静的命,躺在地上几个小时都没有爬起来,她丈夫也不闻不问直接走了。路过攀谈的男子感到害怕就一个人跑了。
当静子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起来后静子再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头脑也再也不能组织起自己的正常生活起居。
就这样何家大媳妇疯了,乡里人传的越来越快。
那个乖巧懂事水灵水灵的江南女子变成了村东头蓬头垢面臭身裸露的疯子,身体里散发的臭味给和谐小乡村添加着不一样的罪恶感。
静被送回了娘家,静爸妈抱着静子哭的撕心裂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怜惜他们。谁不知道,这样的好女儿是被她父母害的。
现实残忍至极,却也柳暗花明。
哪家的女儿不也是父母的心头肉,静爸妈悔过自新,又一次的倾其所有积蓄,给阿静治病。
所在上天公平,阿静两年后就好了起来。出于愧疚父母对她越来越好。
可是受过伤的孩子,好了伤疤怎么会忘了痛,那一道心门,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打开。
你把一个人伤的体无完肤,然后亲手替他擦上最名贵的药膏就可以治愈她内心的创伤吗?
时光从指流传。
活过来的静子参加了成人高考,考取了师范院校。
后来静子当了一名人民教师。
后来静子嫁给了一个成熟勇敢、做得一手好菜、很爱很爱静子的男人。男人对于她过往了如指掌却没有嫌她脏。
曾经赤身裸露疯癫失常的女子,如今有幸变成了一个气质非凡风韵犹佳的少妇。
男人挽着她的手,“让你受苦了,余生我会好好照顾你。”
阿静感动的梨花带雨。
后来有人问静子你还恨你的父母吗?
静子说;“早就没有了恨,如果不原谅父母继续背着那重重怨恨的壳恐怕就没有现在的静子。”
放下过去,放下现在,原谅父母犯下的过错,原谅自己受过的冷落。静子可以那样的坦然。
04
我始终想起一个朋友与我说的一段话对我受益匪浅。
小时候他惹父母生气遭到一顿毒打,父亲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拳不小心砸到了他的鼻梁。鼻子上的肉和骨头被打个通碎。后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终于保住了这颗鼻子。可是却烙下了长期重度鼻炎的病,怎么治都治不好。
有一天我问他你这样每天醒鼻子感觉怪难受的你一定很恨你父亲那个罪魁祸首吧?
“也还好啊,至少我现在拥有了一项预知未来的本事,一旦我鼻子瘙痒难忍或者说突然流鼻血,那么上天一定是要下雨了,你看明天肯定要下雨的。”
结果明天真的下起了连绵细雨。
朋友的豁达着实让我心生佩服,那样的人面对困境也可以笑的去迎接。
05
直到多年后我与父亲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天南海北,父亲告知与我那个年纪的委屈与苦衷以及错误,慢慢的发现人生没有什么是不会过去的。
就好像父母说的那句老话,“不管将来如何,你永远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孩子。”
我也渐渐的从那一段仇恨里抽离,变得善于交流,和颜悦色。
如今我只想劝谏至今还仇恨父母的孩子,别活在仇恨的世界里,想想他们对我们的好,父母也不是圣人谁不会犯错。
释怀那些年少时的阴影我想我们会有更好的前行方向。
活在仇恨的世界里,我们始终很难以有明确的方向。倒不如放下自己的自尊,与关系不太良好的父母或者是亲友打个电话,道个平安。当然如果你家庭和睦,那么也请你继续维护那样温暖的避风港。
无论如何,爸妈会爱你,所以你没有理由不去原谅父母曾经因爱你而犯下的错。
注:这是我之前在微信公众号‘雨后的梦溪笔谈’ (yuhou5206)写的一篇文章,今天移至简书,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