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你有多俊朗?
时光是个调皮的孩子,他将过往的都藏进陌生,于是记忆中的偷藏浅笑都卧于不染纤尘的新鲜中,仰望浮世。
——题记
“下笔要稳,曲折有度......”白发苍苍的老者,拿着沾了水的毛笔,在黑板上为我们示范,又或者,为我示范。我不知道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许是空荡的教室前排只有我一人就坐,也许是教室后排传来的轻稳的鼾声,老头忍无可忍,横眉倒竖,“还学不学了?”他大吼一声,然后叹息。一声,两声,三声;他的,我的,桌子的。我听见桌子发出的哀鸣,他们最久的主人不过待了月余便转战后排。前排空落落的,我的心也空落落的。
伯牙遇子期,而我遇见你。仍不忘我们的初见,彼时盛夏,蝉鸣聒噪,骄阳惹眼,你明眸善睐,是清净的少年。寥寥的书法班又迎来了新人,老头喜欢极了你这班气息干净的少年,像过往的很多人一样,你一眼就相中了前排的位置,我心里划过一丝嘲讽,只以为你是一时兴趣。
“唉,小子,好好看看——你都在我这待了两年了,还不如人新来的。”老头一巴掌呼在我的脑袋上。我撇撇嘴,眼神一斜——在略大青黄的纸张上,两个字张扬却不放肆地立在中央,我将头撇向一旁,原来叫俊朗。
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绿树垂荫画檐。少年的友情如夏日的雨,说来就来。
风过林梢,我们年少,任风吹雨淋,枯燥的书画班,只有我们两个愣头青,从不缺勤。“嘿,俊朗,怎么才到?”我笑称你“俊朗”,只因少年清秀的容颜,漾着秋雨的瓜果香,满满,全是收获幸福的味道。“什么俊朗啊?你个铁憨憨。”碎发掩不住你泛红的耳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白云恣游,书画室外的走廊上全是我们一串串脆笑。春遇夏识,秋结冬暖,这是我们的第一年。
书画老师不断念叨,长长的尾音催人入眠,教室后排鼾声震天,你就在我旁边,书法比赛我们比肩,那时笑颜真的甜。
“今天文化街有一场书画展,去吗?”只记得那时你眼中的万千星辰全部倒转,神色里数不清的复杂,末了都归做一声“好”。
古巷,石板路长,晚风托着落叶的忧伤。巨幅的山水画立在中央,拍卖行标记的天价亮眼,落款——俊朗,创作于我们相识的那年冬天。惊雷从来都不只响一声,你在我发愣之时交代:“我要走了,电话常联系啊。”“行啊,咱俩这关系你都没告诉我,藏的真深。”“对不起。”你的声音低低的。我一噎,“行吧,兄弟,前程远大。”旁人只觉得是酸讽,你却认真应我:“也祝你心想事成,前途似锦。”那些纸张都泛黄,夏天的蝉鸣剩翅膀,不见了空学堂,不见了少年郎。
曾记否。小道里一起闻过的花开,山峰上一起赏过的日落,峡谷间一起听过的泉涌。芳华慢,流年慢,光阴散,消逝的岁月,像一块着尘的玻璃,看得见,摸不着。少年,你有多俊朗,我已经记不清你容貌;少年你有多俊朗,一直在我心头萦绕;少年,一直被我戏称俊朗。
我不是在最美的时光遇见你,而是遇见你,才拥有了最好的时光。容颜会老去,四季不会停,那些散碎在笔尖的光阴,寂静欢喜。
——尾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