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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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维原本不叫王维维,他叫王瑞。今年夏天改成了这个名字。

说起来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他的一个亲戚家生了个孩子,取名就叫王瑞,而这个孩子大了他两个辈分,两家一商量,直接抛弃先来后到的思维模式,定了名字的所有权,他就被迫改了名。

而王维维被改叫王维维时,他还不知道,一回家,他邻居喊:“维维,帮忙把扫帚带来。”他左右看看不知喊谁,但扫帚在他脚边,他只好带过去了。到了家里,一家人冲着他“维维,维维”的喊,这字音听起来跟“微微”似的,听地他耳朵疼。从夏天喊到了秋天,王维维这个名字就扎了根,以前的王瑞便死了。他仍旧每天上班下班,听着“微微”,也就习惯了。

王维维在宜镇的纺织厂工作,到现在工作五年有余,此类乡镇企业一般也活不到五年,这是个奇迹,作为老员工,王维维还参加了企业五年来唯一一次召开的年会,领了1000块的奖金——人生第一份奖金。

今年国庆,厂里仍然保持着这么多年来的假期执行标准,1~3号三天,其中还有一天是周日。王维维并不怎么期待假日。他不进城,宜镇是他所有的活动区,而国庆不会给生活带来太大的变化。国庆前一周,厂里接了一波急单,上半年才闹了一桩举报企业放假不规范的事,便不好直接安排加班,九月三十号他们发了一个通知:国庆加班每天双倍工资,包三餐。仍然没有达到要求的三倍工资,王维维不在意,他听腻了这个名字,不想回家接着听了,于是义无反顾地报了名。

纺织厂在宜镇东边,较为偏远的地方,因为是引进产业,厂里以很便宜的价格拿下30亩地,总共四条生产线,1号去上班时,王维维发现只有两条生产线在用。

清早八点,王维维骑着他的“小毛驴”到门口刷脸签到,停车场里空旷了不少,平时来迟些得找位子。今天一排的电动车,唯有一辆轿车很醒目,那是老板的车子。老板来加班鼓动士气?王维维想其实这大可不必,双倍工资能够执行的话,就能调动起来了。

他在衣服外套了一件工作服,进厂里,最忙的时候四条流水线一起启动,国庆自然不算忙碌,他一路打着招呼,厂里基本都是街道邻居,不过好在他作为老员工混到了工段组长的职务,喊他都是王组长了。

比起王维维,他相对能接受这个模糊不清的称呼,他有一定的空间去想象,将“组长”两个字凌驾于自身之上,抽空自我的意识,只用职务来代表自己。

“小王组长来一下。”车间主任在流水线尽头的小办公室门口喊他。

王维维小跑起来,身边的人已经投入到工作之中,每人一台机器。

“嗡嗡嗡。嗡嗡嗡。”

人也是机器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小办公室里车间主任和另外几位组长都在里面,王维维到的最迟。他脸上歉意一笑,随手合上门。

“大家国庆快乐。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假日嘛,老板的儿子回来勤工俭学,准备安排在一条生产线上练练手。从底层员工做起。你们也不用紧张,老板说了就当普通员工对待。”车间主任点了支烟,他烟瘾很重,车间里自然是不允许抽烟的,也就这会儿能拔上一支过把瘾。

“我们这两条国庆也不开工,要安排也就在你们这边了。”乔其盛组长说道。

王维维想乔组长名字也是很好听的,比自己的好听多了。

另一位组长说:“我们这边没机器了。小王组长好像还没安排满吧?”

车间主任那根烟还没抽完,一半的烟灰快要断落,能看见断层里零星的火点。“那就放小王那里吧。王组长你看着安排。”

“行。主任放心。”只是王维维进门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他便出去了,得找一个不算太关键的位置安排。     


上午由车间主任领来了一个穿着卫衣牛仔裤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和王维维差不了多少。

“你好,我叫何秋铭。”

车间主任介绍道:“这位是小王组长。”

王维维说:“你好,你好。”

不得不承认,何秋铭的学习能力很强,至少在他那个不接触主业的岗位上,他的操作能力一上午便达到了普通工水平。王维维忙完手头的事,抽空去看一眼稍作纠正与指导。车间主任光顾的次数多了许多。

快到中午十二点,王维维给他说完最后一个问题,拍拍他的肩膀:“下班了。”

“王组长,等等,您带我一块儿吧。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何秋铭脱掉手套赶忙跑过来。

王维维抓了抓后脑勺:“走吧。”

“王组长,食堂平时伙食怎么样?”

“你没吃过?”王维维以前确实没见过他,父亲的工厂都不让子辈参观?“还行。你今天就能尝尝了。”

何秋铭嘿嘿一笑:“往年都是在学校混,到大四得实习。”

“大学?”

“嗯。王组长也是毕业没多久吧?”

“上班五年了。高中没毕业。”

何秋铭不知道王维维是什么样的态度,便没再说话,食堂也到了。

高三那年他自己想工作的。横竖读书也没意思了,前后左右都在背书,他把书横过来倒过去,腻了。他回家和父亲说:爸,我不念了。他爸说:行啊,那就去新开的纺织厂上班吧。

王维维打好饭,想起往年的事,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他不想读书,同样对上班也是可有可无的。

“王组长,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何秋铭忽然说道。“食堂的伙食,真的算不上还行啊。”他苦着脸对王维维笑。

还没等王维维想好回答,何秋铭扒拉两口饭,霍地站起来:“王哥,就这么定了。回头下班一起走。”他跳起来走了两步又回来问:“嫂子……催不催?”

王维维有些愕然,道:“没有嫂子。”

24岁的王维维还没有结婚,高中毕业19岁,那年开始上班宅家,几乎不出门,他母亲喜欢说他都养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了。20岁后他便开始相亲了,他跟着父母坐在那儿,吃吃饭走人,之后也就没有之后了。妻子和上学一样是可有可无的。他不在意,别人自然也不瞎。一拖四年,夏天改名后意外地没人给他说亲了。

这倒是改名给他带来的清静。


王维维对于聚餐之类毫无兴趣,但这个时候,他难得不想回家,于是欣然接受,下班与何秋铭一起去岔路口的烧烤摊子。

烧烤架摆在门口,火还没点上,见到难得的顾客,老板热情地迎接在门口。

“两位吗?坐里面外面?”

“还有几个,外面吧。”何秋铭道。

引王维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何秋铭观望着纺织厂的方向。

没片刻,嬉笑声传来,拐角出几人抽着烟朝这边挥挥手,何秋铭起身迎到了路上,王维维想跟着他起来又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如何迎来送往,离了板凳的屁股索性跺了回去。

各组组长和车间主任,有些名头的都在,小厂子,横竖不过十个人。王维维比何秋铭在厂里呆地久,然而此时竟是何秋铭熟络许多,也不知他从哪变出来的烟,一人一包散下去,王维维推不开扔到桌上。

他在厂里呆了五年,日常毫无变化,唯一变化的是脸。他素来不大记得人,平时含含糊糊地喊,也模模糊糊地记。

扎啤见底,胡侃了半天也没人说出个道道了,人们是各说各的话,各笑各的事,可是细听又有些瓜葛,谈不上多大的关系,像藕断丝连的丝,再扯就断了,但没人扯。王维维是后悔来了,平时聚餐他也不去,都是这名字害的。他忍不住心事重重地叹息,自然没人听,人人都在说自己的见闻。

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在场的只有一位,是请客的人,是年纪最小的,是何秋铭。何秋铭就是那道丝,他不时答一句车间主任的问话,又夸上两句谁家孩子优秀,甚至还会问王维维道:“王组长听说过吗?”

王维维讷讷无话,谁知道前面说了什么,他的神魂早困地缩进了缝隙里不见了。但王维维打心底里佩服何秋铭这种人,年纪不大,察言观色却像个老人,没什么不好,至少所有人都是高兴的,他是羡慕的。

酒足饭饱,王维维看着满桌子的狼藉,身周都是一圈一圈的人,耳边的声音飘忽不定,能听到,辨别不清。何秋铭站起来,车间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几乎要叹上一句“好小伙子”,话到嘴边变成了“何总”。

“何总有什么安排吗?您直说,能办到的不说二话。”

王维维跟着站起来,他想何秋铭确实不是各小实习生,还是当第二个老板看好了。

何秋铭低着头,精明的眼珠子转到了暗处看不清楚,只听见声音:“谢谢您,这不是国庆嘛,劳您出来也是想稍微熟悉一下。”

车间主任有些疑惑,但没揭破,道了谢意,三三两两地散去回家。

王维维带着一身的烧烤气味和疲懒的精神与何秋铭走了一路,这回何秋铭不察言观色了,一起走进厂里,何秋铭去他爸临时的房间住,王维维摸了把“小毛驴”上的灰尘,开着前灯,身后的何秋铭说:“王哥再见。”

第二天,车间主任喊他去办公室,问:“这个何秋铭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王维维摇摇头。

“那是干不好?”

王维维道:“活不难,他也聪明,快熟练了没什么误差。”

车间主任更疑惑了,乔组长进办公室看到车间主任的神色,说:“大学生,可能老板让他吃吃苦,他兴许是计划翘班吧?自由自在的小伙子困这里也没意思。”

王维维想,这也能叫吃苦?但乔其盛的话有一点对,是很无聊。

然而出乎意料,整个国庆假期,何秋铭没请一天假。

王维维甚至每天都在等他请个假翘个班,直到国庆之后,他都按时上下班,天天笑眯眯的,喜欢前头跑后头,但是不挡路不话多,王维维快把他当作这段流程里的固定“机械”了。




从十月盼到十一月,小何总没盼走,大何总盼来了。

何秋铭正正经经在厂里开工上班,一点不嫌弃厂里多是女工,甚至他混地如鱼得水,毕竟年纪不大,见人就笑,手脚勤快的时候围着姐姐阿姨们转悠帮忙,犯懒时跟着王维维偷跑到车间主任办公室抽根烟,作为老板的儿子,小小的特权用起来自然不需要含糊。

十一月的时候正正经经的老板来了,上午十点多钟何总领着四名西装革履的人进了车间,前一天打了招呼,四条流水线全上,车间主任板着脸来回踱步,仿佛烟瘾犯了个把月没抽上一口。

往常也有人来视察,四处转转,多半还跟着拍照的人,王维维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但没见到拍照的人。那四人走地极慢,看着厂里女工的手是怎么动的,又盯着机器研究了半晌,似乎有天大的兴趣,但何总没下命令让跟前的女工停下来,她只好紧张地继续手上的工作。看完一套流程五个人去仓库,王维维就没见他们再回来了。

午饭时候,何秋铭端着餐盘到他旁边一落座就说:“我爸拉了笔大生意啊。”

王维维明白了这次与往常是有所不同的,他不做业务只管生产,对这些没有多大概念,看了眼何秋铭兴奋的模样,大概理解其中的重要性了。

“现在跟医院、小单位做的制服,几乎挣不到什么钱,聊胜于无,要是这笔生意接下来,往后就有的忙了。”何秋铭咬着筷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忽然笑出了声。

王维维想,何秋铭到底和他们不大一样,看到的不一样,想的也不一样,但挺有道理的,厂里有生意,他的收入就会高一些,他也很高兴。

然而往后一周并没有增加业务量,四位访客都走了,老板却没走,他坐进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里,与职工同进同出起来。

厂里恢复了平静,兢兢业业的依旧兢兢业业,干事拖拉的领着多出来的一个月工资走了。这平静成了明面上的平静,连平日有的窃窃私语都销声匿迹,王维维的耳朵里充斥的都是机械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

第二周早上七点多,车间门口进来两辆中型货车,王维维停下电动车一眼瞧见何秋铭正在上上下下地搬东西,搬地不大利索,却早没了刚来时的书生气。

老板开了一上午的大会。

“这批货赶时间,那就加班干!不行,两班倒。但是货损率一定低。”

“要知道面料都是客供的,平日有些小偷小摸的,我懒得翻旧账,现在不行!多少来,多少走,少一寸都不行!”

……

“工资上做些调整,唔,严主任,你做个基本工资加计件的调整方案出来。”

王维维工作的五年里从没见过这个阵势,五年工作与这相比竟似小打小闹,不过他隐隐有些高兴,阵势越大,工资越高,这是定理,旁的事情他不管,守着规矩就不会出错。

下午一批货架运进仓库,每条工段又增加了质检员的位置,何秋铭跃跃欲试,王维维便卖了个人情,横竖都是他自己家的产业,他不细心谁能更细心呢。

何秋铭口中的忙碌终于应验了,一周七天每天十二小时,王维维已经快不记得自己新改的名字,但是对“王组长”、“小王”这样的称呼形成了条件反射。

冬季到来之时,他们这条线的工作终于接近了尾声。

“王哥。”王维维在仓库里点货时,何秋铭从背后喊道,“晚上出去喝一杯?”

“晚上加班吧?”王维维转身道。

“不加班,我刚问了车间主任!”

从学生到工人,何秋铭转型转地彻底,也终究还是漏出孩子的尾巴来。王维维对很多事都没兴趣,包括喝酒,但他总觉得人的心情应当有些起伏,对一些事感到开心,或者兴奋。

“行,明早再来点一遍吧。”

离上一次的聚餐已经隔了两个多月,已是从秋入了冬,裹着棕色外套的王维维被衬地老了几岁。两人到店里坐下没再张望,烧烤摊子改行为火锅店,特色腾腾的一锅牛肉汤格挡于两人之间。

“加了一个月的班了,再喊他们嫂子们要骂我了。”何秋铭垂着眼帘,在手心呵了口气。

天气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王维维将袖子撸高一些,望着清汤里翻滚着的牛肉,“人少,自在多了。”

何秋铭呵呵一笑,头抬起来望着他:“王哥,你全名叫什么?”

王维维夹着送到嘴边的肉还没来得及吹凉就送进了口中,舌头烫地发麻,他仍然咀嚼着,尽力忽视口中的麻木咽下去。

“王瑞……唔……王维维。”

“王瑞?王维维?”

“第二个。”

“哦。”何秋铭一时疑惑,吃了两口,又问道,“改名字了?”

“嗯。”两个名字都不那么出彩,第一个是普通,第二个,就是陌生了。“家里有个长辈同名,犯冲,就改了。”

“那是小时候就改了?”

“最近的事。”

“那你档案里面名字都改了?”何秋铭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最近学校催调档案,说啥都能想到……”

王维维想不起来自己还有没有档案,高中毕业前是有学籍档案之类的,之后什么都没了,所以也无所谓,改个户籍就可以了,户籍上改没改,其实他也不大清楚,好像从夏天开始这么喊,就莫名其妙地定了。他的在意闷在心里,闷地与名字融为一体,名字与他融为一体,这档子事就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王哥,干杯。”何秋铭举起啤酒轻轻一碰他的杯子。

王维维走在回程的路上仍旧惦记着他的档案,理智上,他不需要档案,但说起来心里就有个梗,他想知道名字还改不改的回去。

现在也不那么讨厌这个名字,回家次数少,与亲邻接触少了许多,一天听不到几次“微微”,得过且过二十多年,不久改个名字有什么过不去的。

何秋铭哼着小曲,偶尔像个孩子似的踢一块石子往前跑,跑到桥上回头看王维维。

“王哥,我说你这新名字其实起地挺气派的。”他指了指桥下的水,“唯见江心秋月白。”

王维维怔怔地望着他手指地方向望去,一团光坠在水里,不大圆,一道一道地褶。

“哪里的一句话?”

“不记得了,高中课本上的。”何秋铭边走边说。

“其实是维维豆奶的维维。”王维维解释道,这才是维字的写法,但没有那句诗来得气魄。

唯见江心秋月白。

是什麽感觉呢?

“维维豆奶,欢乐开怀。也不错啊。哈哈哈哈。”何秋铭大笑。

大概不是开怀的欢乐,但也是不错的感觉。王维维想,像现在这样的心情吧。



每每骑车到厂里,王维维都会路过大桥,他想起自己的名字有了一重新解释,原本郁结的某种气息降下许多,他又开始恨起家乡的口音来。

用普通话发音,就是“唯”。

而用这边的口音,纯粹的“微微”,还是像个姑娘。

尤其是到了过年的时节,父母拖上他四处走亲戚拜年,与新出生的王瑞碰见一次,他对这个婴孩很是生气,尽管知道名字之事与他毫无关系。

过年期间厂里歇业了五天,从去年的那笔严格管理的大单子后,又接了些像样的业务,在王维维看来,厂里是有了起色的,年初开工,出乎意料,还是一群人辞职。

大年初八,何秋铭摇摇晃晃地来上了班,很没精神,王维维以为他年没过好。

到了正月十五,一天假后,何秋铭再没来过了。

王维维去车间主任那打算问个情况,见他正在开何秋铭实习证明,开了半年的。

“何秋铭走了?”

“嗯,要毕业了吧。小伙子还是挺不错的。”车间主任口中含着烟,拖开抽屉,将公章跺在纸页上。王维维没什么好守着了,转身出门。

“唉,小王组长,这一周你都不要去仓库了。”车间主任道。

王维维有些愕然,回头看了眼低头写字的车间主任,点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嗯”了一声。

王维维与人交流实在太少,他察觉不到年后厂里的氛围变化了一些,不只是萧条。他在工作与行走的间隙都形成一片冷凝的空间,可他往日也是独来独往的,些微的变化他看不到。他只是心里有些怅然。

这种孤立从进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开始真实地持续了一周,王维维也有些意识到出了些问题,意识到本身就有些迟了。所以乔其盛组长来喊他时,他很意外。

当车间主任告诉他去年那批货损被人挂上网上出售,他更加吃惊,他手机上连个网络购物软件都没有装,可他明白,车间主任已经明摆着告诉他:你卖了厂里的东西。

他像是回到了去年夏天,刚刚回到家里的感觉,全家人都对着他喊一个陌生的名字。

车间主任说:这么点东西算不上损失,可是厂里的信誉没了。

财务处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堆单子走进办公室摔在桌子上说那是索赔的金额,去年的货是新的,除了本公司只找了他们一家代工厂,市场上出现的任何货源必然是从他们厂里出来的。而且报上去的货损与实际量明显不符合。

王维维耳边“嗡嗡嗡”的,和厂里平时生产时的声音很像。

他不知道怎么反驳,似乎他们所有人都在说这个这么严重,那个多么糟糕,可是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一番主角丧失的争论,以让王维维主动提出离职结束。

王维维说:“好的。”

他答应时干脆地让大家没法再接话,财务说:这个月工资就不能发了。

王维维点点头,这个月才到三号,不发也是应该的。

王维维走出办公室关上门时总觉得办公室都在发出放松的呼气声。

乔其盛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谁让你跟他混地最熟。”

王维维想起来何秋铭走的时候有些狼狈。

过完年太阳就开始毒辣起来,天气不热,阳光却很热烈,他路过大桥时望了眼波光粼粼的河水,心底像是不知轻重似的,竟隐隐有些高兴。

五年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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