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她。
她有一切江南女子所拥有的美好。湖蓝水裙尽显风姿,墨丝半挽露出白哲颈项,眼波流转秋水莹莹,远山黛眉波澜不惊。所以我第一眼便钟意了她这份美。
“小姐,一个人啊?”
她咬唇一瞪,我呵呵一笑,多点了一坛酒。
——
他是不是很喜欢散步?
每天早中晚他都叫我去走走,我只好忍着脚踝的酸痛陪他走着。
“坐船吗?第一次遇见你就是这里。”
一座青石板桥,一条小溪蜿蜒,一家酒铺,两三行人是小巷唯一的生气。彼时我很喜欢来这,后来便没有了,他无理的要求占用了我所有时间。
这个无理的人摇着船桨,笑着唱起了跑调的歌。我推推他,让他不要再唱,未果。
无奈只能看看随身的《夜航船》,虽是残本却记载了很多天文地理,算是我最喜欢的一本。
那人怕是唱累了,或是见我不起意,赌气般地扔下船桨,一把夺过我的书卷扔进河里。
“冤家,你干甚!”
一吻,惊跑了桥头瞌睡白猫。
——
我再看见她,是在风月场所。
可笑至极。我是被朋友推搡来的,她又是为何?
不过扔了她一本书又亲了一口,竟然恼到现在,见到我都满面通红。
瞧瞧她,楼子里尽是媚波横行,她却一幅学生行头,格格不入的。我将大衣一披,揽住她的肩,不管后边朋友如何呼唤。
“走了,请你吃茶。”
——
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会请我喝酒。
“原来你也喝茶。”
“不是,你喜欢我就请你。我是没喝过的,没味道。”
说着,他就一口气把茶全吞了。
我刚要训斥他品茶不是这般,谁知他下一秒便朝我袭来。又是一个吻,唇舌间缭绕着淡淡白菊香气。
抬眼,他没有在看我的脸。
——
我是个纨绔子弟,但愿她没有当真。
我在床头放置了些钱票,是据我看合适的价位。摸索着昨日的大衣,却被她紧紧攥着。
冷风吹来,立秋的天气乍暖还凉。我打了个哆嗦,给她抚抚被角,只穿着中衣就走了。
有缘再见,小姐。
——
大衣是极贵的定制版,我在洋装铺一问便知他的身份。
心中莫名的喜悦,只想要看看他。
但我进不了府邸,只能在门口等他。
黄昏时分,肚子饿的咕咕叫。他的马车终于停在面前。他下车,我没有抬头,直盯着他白净的鞋面看。
——
怎么说,我还是倦了。
她不似之前那般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在宅子里颐指气使使唤下人。
管家的对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便是咱家的少奶奶呢。”
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不对劲。从一开始的惊艳,后来的半推半就,到如今的野心勃勃……
我不可能留她一辈子,可她却怀上了我的孩子。
——
今儿个是花灯节。往日的我一贫如洗,没有花灯可放,如今我有了他,必定是要瞧瞧热闹。
但是他好像不大高兴,兴许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与我无关。
七个月的身子有些沉重,我挽着他的手,走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心里踏实极了。
他说,等孩子出世了就成亲。但我至今还未见过他的家人。而我,一个乡野姑娘,自然是极希望十里红妆回娘家的。
湖中,明明灭灭的连盏花灯向着圆盘般的月亮渡去。他问我许了什么愿,我自然是不能真的告诉他,随口一说,“但愿人长久。”
却是很接近了,我的富贵梦。
——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发生,我想我和她还能走的更远。
难产,孩子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没有一丝一毫伤心。我夺门离开,她在厢房中歇斯底里地哭。
我知道,她不是为这个孩子哭,而是为了她的未来。
她那日为何会在那风月场所?若不是等我,她不是学生,为何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学生制服?若是等我,用意何在?
我的确是城中富商少爷,大娘在我年幼时便走了。那日我看到她,都以为大娘重新活过来了般。她穿着大娘生前最欢喜的蓝裙,清纯做派。
从始至终,全是她一人设好的圈套。
——
到此为止。
我将那套湖蓝水裙完完整整地还了他娘。不过这次不是在棺材下,而是烧成灰烬。
然后一把火烧了他的宅邸。
我要将一切的事情都销毁得干干净净。
一切盖棺定论,便是一个花心少爷和一个乡野姑娘的故事。没有阴谋,没有任何勾心斗角。
他远走高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兄长,抱歉。
阿娘送走了我的人生给了你,但,错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