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闭着双眼，但是铺面而来的味道让我知道我到了。这才是空气，这才是清风，这才是斜风细雨不须归，这才是人生。
闻久了大城市的铜臭味，我竟然对原始自然的味道依然这么敏感。睁眼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被迷住。我有太长时间没有见过这样延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的绿了。真的有洗眼的作用，让我很沉醉。
小吉也很沉醉的样子，狠狠吸了一口，“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味道，比鸦片都要吸引。”
我喜欢他那个沉醉的样子，不自主地笑了一下。只是一秒，就让他抓到了。
“原来你会笑啊，我还以为你只会愁眉苦脸，看你笑真是难得。”他开始揶揄我。
“你才不会笑呢，要不是你天天往死里气我，我会这样？自己欺负人还赖我不笑。”我狠狠打击报复回去了。
因为提了一大堆的东西，走的久了会有点累，但是好在氛围不错，总体感觉很舒服。
乡下的路比较难行，我们一路走一路歇，偶尔遇上一两个本地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小吉都微笑回应，以他的话说这些人里兴许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只是都不认识而已，客气点儿总是好的。
到了一个老屋，有只大花土狗很敏感的冲到前面冲我们直吠，我吓得一阵趔趄，直往小吉后面躲。正一阵纷乱，屋里有个妇人听到外面有动静，赶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小吉见了她，马上不好意思的笑了，从他们对视的眼神看来，他们是亲人，我明显感觉的出老妇人泪眼在眼眶里打转。我一阵尴尬，躲在小吉后面不知道怎么面对。
“大黄快过来，别吓着人了。”她大概看出了我的尴尬，把那只该死的大花狗支走了，我赶紧整理下衣服，老老实实站在小吉身边。
“学明，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老太太想你想的，快进来快进来。”她热情的招呼着我们。
小吉也顾不上跟我商量了，抓着我的手就往里走。我只能不明就里任其摆布。
“这是我姑姑，现在老家就剩下我奶奶和姑姑了，其他人都混出去了。快点叫人。”他回过头跟我说，然后使了一个颜色。
我赶紧识相地把手上的礼品递给她：“姑姑好，这个是我们给你买的礼品。你看我和学明都忙，很少回来，一点意思，还望笑纳。”我一直叫他小吉，但是姑姑这么叫他，我只能跟着改名字。
“哦，你是学明媳妇是吧。真好，终于把你带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都急死了，30多岁不结婚，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他奶奶经常在家叹气，饭都吃不下去。还是你厉害，终于把他拿下了。”他姑姑开心的跟朵花一样，我偷偷看他，一脸通红的样子，想来骗人的感觉也真的没有那么好吧。
“学明多优秀啊，长得英俊潇洒，还有钱多金，还会玩儿各种乐器，身边姑娘乌央乌央的，他这是挑了大半个世纪才算发现还是我对他好，能找到这样的老公，真是我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我借用他评价自己的话，略带报复性的说了回去，但又留有面子。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久了还生我的气。姑姑你别见怪，这女人就是小气，记仇。”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赶紧打圆场。
姑姑看我们这样，笑的直不起腰来。“好了，我们进去见老太太吧。”她招呼我们两个进去，我赶紧把东西拿着，紧跟小吉之后。
“老太太，学明带媳妇来了。你赶紧出来看看。”
那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水泥地白墙，就一张老床，两三个零星的柜子，都脱了漆，一个大屁股的电视机懒洋洋的放在柜子上，上面蒙了一层灰。角落里还能隐约看到一些残留的蜘蛛网，喜鹊在房檐下坐了窝，偶尔会肆无忌惮的看到喜鹊从房间里飞进来，又穿出去，显得比我们俩都熟络。我很不习惯有动物在头上飞，又不自主地往小吉身后躲。
小吉赶紧拽了我一把，咳嗽了一下。我知道他是要我叫人了。
“奶奶，这个是我们给您买的礼物，都是您爱吃的，不好意思啊，我们工作忙，很少回来看您。”我慌忙把礼品递到眼前这个老人身边。
奶奶看上去很慈祥，全白的头发掩藏不住她的喜悦，她居然一把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吓了我一跳。
“你别动，你让我好好看看，我眼神不好，看不清楚。”她几乎贴着我的脸看我，一边看还一边用手抚摸我，仿佛这样能将我看的更清楚。
“奶奶，看得清楚您孙媳妇吗？”小吉看到这一幕，也有点难受了，很久都没有回去的他，当然想不到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看的清楚一点，模模糊糊的。早说让你带回来，让我见见。你就是不肯，现在你终于带回来了，我凑得那么近也只能看到点轮廓。不过你把婚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你爸妈事业有成，谁都不服谁，早早离了婚，我一直带你长大，你爸妈只晓得拿钱，你身边没有一个关心你的，我不放心啊。这下算是好了，我死也可以闭眼睛了。”这种大生大死的话，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很轻松，让我心生怜悯。
“奶奶你放心好了，我很爱学明，我会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您要好好的，我们有空就回来看您。”这次没等小吉给我使眼色，我就冲上去了。我眼里噙着泪花，来源于对老人的可怜和敬重。
小吉没想到我会这样，但是他好像也一秒被我带入戏了。过来紧紧牵着我的手。“是啊，奶奶放心好了，我们回去就领证了。到时候让姑姑带着你到A城去玩儿。”
“不用了，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什么浮华都没了吸引力。我只想着落叶归根，我出生在这个地方，死了也要在故土。你们个个都有出息，有钱，这是你们的本事，我不沾。我还是过我的生活，你姑姑反正在这，照顾的我很好，我哪里也不想去。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待会儿，你们都忙，以后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了。”
我的眼泪簌簌往下掉，这就是老人，谈付出的时候她永远冲在前面，谈享受的时候她躲得老远，她把所有的爱给了我们，却把所有的麻烦都留给了自己。
小吉那会儿像个孩子，哭的不行了。一直说他后悔，应该早点结婚生子。一家人抱团诉说衷情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姑姑后面像是看出了我的尴尬，留下小吉和奶奶说话，将我拉到一旁。
“这是奶奶的一点意思，之前学明说会带你来，就准备了的。我家学明人不错，就是不成熟，爱玩儿，看你的样子就是过日子的姑娘，我们都放心把他交给你。学明父母离婚的早，可怜啊，你一定要对他好啊，拜托你了。”她将红包揉成一团，紧紧塞在我手里。我意识到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只能接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