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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连线中……）

咨询师：你好，有什么问题，请讲。

女：老师，我想咨询婚姻问题，我想离婚。

咨询师：具体说说原因，为什么想离婚？

女：我们三观不合，什么事情都说不到一起。

咨询师：你们谈了几年恋爱结的婚？

女：一年半。

咨询师：谈恋爱期间你们意见合得来？

女：那时候也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都是他迁就我。

咨询师：也就是说，其实谈恋爱的时候你们就有三观不和，那时候是他让着你，结果结婚后你发现他不让着你了。不让着你会怎么样，你们会吵架？

女：也不吵架，有什么事情跟他说不通，他就不说话了。

咨询师：你还在慷慨激昂阐述你的观点的时候，那边哑火了，没反应了？

女：是的。

咨询师：你就更生气了。

女：嗯，是的。

咨询师：那你是希望他跟你激烈交锋，然后败下阵来？

女：他想问题的方法总是跟别人不一样，我想说服他。

咨询师：秀才遇到兵。

女：是的。

咨询师：我说的是他！

女：可他总要有回应。

咨询师：他都不说话了，你还不知道他的回应吗？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理由要离婚？

女：他挣的钱太少。

咨询师：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女：中医，在医院中医科。

咨询师：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女：我做财务。

咨询师：说说你们的收入情况。

女：我一个月收入六千多，他月入四千多。

咨询师：家里谁管钱？怎么支配收入？

女：是我管钱，他每月留一千，养车、电话费、零花都在里面。

咨询师：你可真是做财务的，他的一千块钱得数着毛票才够花。

女：他挣得少。

咨询师：挣得少就要少花钱，有朝一日他挣得比你多，你还敢花钱吗？还有没有其他离婚的理由。

女：他生活没有活力。

咨询师：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是婚后变成这样？

女：恋爱的时候感觉有一些，那时候认为这样是沉稳。

咨询师：现在感觉是沉闷。

女：是。

咨询师：同样的品质，婚前跟婚后有不同的专有名词。

女：就是感觉生活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咨询师：嗯，缺乏浪漫和激情。孩子多大，平时谁管孩子？

女：孩子上一年级，平时他管孩子多一些。

咨询师：家庭财产呢，有没有外债?

女：现住房和一辆车子，没有外债。

咨询师：谈谈你的规划。

女：我想带着孩子，房子就得归我，车子给他。

咨询师：还给他留了一件。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

新生活

从税务局出来已经快五点了，今天报税的人太多，耽误到现在，马上又要去接儿子放学了，宋彦感觉心口又开始憋闷，头也有点痛。其实，她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有这种感觉，也可能太忙没有休息好吧，年纪轻轻，总不至于去医院。提起医院，那是她最不待见的地方。

“连来个例假都要排队，否则我没时间肚子痛。”好朋友小娅打电话约她逛街的时候，她自嘲地回答。

她最近的确有些忙。单位一切都很顺利，上个月，她又接了两家私人公司的财务，那些小公司财务账目简单，拿回家晚上看孩子学习的时候就把账做了。她还想考察一下编程，打算让儿子去学习，公司里已经有同事的孩子在学了，刚好儿子也喜欢鼓捣电脑。约好的书法老师从外地讲学回来也要见面，可以的话，下周就能上课了，加上现在已经在学习的音乐课，利用好周末两天休息时间，应该不会有冲突。

头越疼了，她微闭双眼，用两只手掌根揉一揉太阳穴，睁眼再搓一搓双手就已经感到脑袋轻松一些了。他教的这个手法真是好用，被她用得很娴熟了。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他，宋彦看远处，心思随目光被拉长。

以前她就想再兼职两家私企的财务，她也看不惯温吞水一样每天混单位的他，她觉得趁着年轻就要多打拼，事业上要积极向上。她想给孩子报课外班，想多方面培养孩子的才能，他嫌孩子累，结果孩子只报了音乐班。他说不能太急于一时，也不想她太累太伤神，她反驳，他不理会了，她的火就在深渊中默默燃烧。现在她做这些决定没有了反对意见，完全是自己说了算，也还是痛快的。

每天，她和儿子紧张有序地生活，忙归忙，好在一切都不再死气沉沉，都活动起来了。动起来就充满生机，这是她理想中生活该有的样子，只是，现在少了一个人，理想缺了一个角。所有动态的东西都存在不确定性，会随时出现新的情况，有些在她的预料范围内，有些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此刻，在小吃街口，宋彦用力支起电动车，她用手往上捋一把头发，把放着账本的挎包甩到肩上。

自从开始骑电动车，她就换下了真丝缎连衣裙和璀璨星河的高跟鞋，这身行头实在跟电动车不搭，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能很好地驾驭电动车。那又怎么办，有人接送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要自己学驾照，而且，她对汽车完全不感兴趣，她的手指和大脑只跟数字亲近，对机械类的东西，她天生免疫。也或者，在潜意识中，电动车原本就是临时搭配，她还是应该有车接送的。

榴莲酥

本来就娇小的宋彦脚踩平底鞋，一阵风淹没于人群中，停在这家面馆门前。面馆就叫“这家面馆”，儿子说爸爸带他来过，他就想吃这家的肉夹馍。儿子最近常常提到爸爸，让她从开始的刻意回避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了，现在，儿子的爸爸以一种称呼还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今天，为了安抚一下儿子的情绪，宋彦特意来给他买肉夹馍。

面馆里等候的人有点多，过道里都站着人，“呼噜噜”的吸面声和砸吧嘴的声音，以及大蒜的味道让还没有进食欲望的宋彦感到厌恶，她一皱眉，用手挡在鼻子下左右看看，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放下手快速走出面馆。

儿子的晚饭解决了，她吃什么呢？天闷热，空气混杂，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对面的烧烤摊前等着几个人，食材在高热的油脂里煎熬，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火烧火燎的各种调料混合的焦糊味，分不清是鱿鱼还是牛肉，或者都有吧。宋彦突然觉得味蕾跳动了几下，她让过两个相拥着互喂冰激凌的年轻人来到烧烤摊前。

烧烤的铁板上鱿鱼须子在厨师手中的竹签上上下翻舞，粉嫩嫩的颜色还没来得及变色，这让她想起在吴义辉的诊室里看到过的玻璃瓶子中某个器件的标本，她马上又把手放在鼻子下面别过脸，这次没把手放下。

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仔细吸两下鼻子，一抬头，隔壁面包店温热香甜的气味撒了她一身。

“老板，来四个榴莲酥。”香油浸润过的嗓音，从背后听也迷人，粉色的连衣裙，荷叶领中露出葱根样的细颈，随意夹起的长发，发梢留在夹子外跳动。她又想起了标本，这姑娘身上有着跟标本类似的淡淡的药水味。

榴莲酥啊，宋彦最喜欢吃蓝莓酥，每次儿子要吃肉夹馍她都会吃到蓝莓酥。她是闻不得榴莲味的，而吴义辉最喜欢，只是她从来没见过他在家吃过。每次他拿回家的蓝莓酥温度都刚刚好，焦黄的表皮包裹住层层酥，酸甜的蓝莓混合着奶香和谷物一起在口中炸裂，他看她吃蓝莓酥的时候那种享受的样子，会马上许诺“慢一点吃，下回再买给你。”

那时稀松平常的话，现在想起来竟然也觉得有了几分浪漫。

“老板，帮我包四个蓝莓酥。”

吴义辉

天边乌云压过来，她加快速度朝儿子的学校驶来。还是被淋在雨里了，在学校门前，家长们撑开伞等候，雨滴打在伞面上加大了雨声。她停好电动车，躲在一处树下用包挡在头顶，一只手拨开被雨水黏在脸上的头发伸着脖子看校门。她本来知道下午有可能要下雨，可是中午出门的时候偏偏就忘了，因为这些事原本也不是她操心。她这个慌乱忘事的毛病怎么就做了需要严谨行事的财务呢？小娅老是拿着这个说事。

孩子们出来了，家长的伞挤在了校门口。远远地，她看到儿子的班主任抱着儿子打把伞走出来，她有些奇怪，忙从树下出来迎过去，只见人群中一个白体恤男子小跑着迎上去接过宋彦的儿子。那不是吴义辉吗？他怎么会来？

儿子抱着吴义辉的脖子，父子两看着一头雨水的宋彦。

“先上车再说。”吴义辉把雨伞往宋彦这边移。

儿子下午放学前跟几个男孩子打闹，不小心磕破了腿，老师给宋彦打电话，她的电话关机，就打给了孩子的爸爸。儿子抬起左腿给宋彦看，薄薄的纱布上有一丝血迹。

“你的手机是又没电，自动关机了吗？”吴义辉从储物箱中拿一条毛巾，伸手要给宋彦擦头上的雨水，可是手停在半空中。

手机的确是没电了，买肉夹馍付款的时候已经提示，没想到这么快就关机了。那时候吴义辉每天不声不响给她的手机充好电，这种依赖竟然有了惯性，都几个月了，她还是时不时忘记给手机充电。

“先到医院，我给儿子处理一下伤口再送你们回家。”

吴义辉所在的医院离学校不远，他们分开后，他就住在医院的公寓里。此时已快到下班时间，医院里看病的人少了，气氛也松懈下来。儿子给宋彦讲他受伤的过程，吴义辉在准备换药的东西。

粉红张

宋彦有一年多没来这里了，诊疗室里似乎有些变化，是展示台上的几个广口标本瓶子不见了，还有，今天这里面不全是药水味，有一种奶油和谷物烘烤的味道，一时也说不清楚。

“吴老师，下班了。”随着一声油润的嗓音，一个白色的身影旋即进入诊室，“还有病人，需要帮忙吗？”

“哦，不用帮忙，马上就好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

“不用等我，小张，我还有点事，可能要晚一点，你先过去。”

白大褂下露出粉红色的裙袂，还有发夹外跳舞的发尾，一张年轻白皙的脸。宋彦想起来，继而她想起这间诊室里说不清的味道应该是榴莲酥散发出来的。

“好了吗？不耽误你的正事，我们先走了。”宋彦看一眼粉红张。

那家面包店应该是真材实料，现在，榴莲的味道让她感觉不舒服了，胃里，心里都在翻腾。吴义辉看外面的雨没有完全停止，想要开车送他们或者留他们等雨停。儿子高兴地拉着爸爸让他讲墙上的穴位挂图，宋彦提醒儿子还要写作业，而且，“你爸爸还有事情。”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中的不自然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此刻，她只想赶快逃离。

还是吴义辉拗不过宋彦，看着她拉着频频回头的儿子离开医院。他的身后，粉红张静静看着远去的宋彦母子，看着宋彦拽回频频回头看爸爸的儿子毅然走进雨幕。她看到吴义辉握了拳头，她想推他一把，让他去追那母子。

经过一番折腾，肉夹馍凉了，蓝莓酥也失去了带着温度的诱惑，宋彦重新点了外卖看儿子吃，她重又失去了食欲。

玻璃窗上弯弯曲曲的雨水映出她黯淡的眼眸往下流。半年前，这雨水在浇灭生气，滋长腐朽，现在，这雨水流进心里莫名地翻江倒海，一种粉红色的暧昧夹杂着令人窒息的榴莲味正在不知何处的斗室升腾，雨声不绝，反复在宋彦耳边重复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不是自己要的生活方式吗？为什么这么久了生活中还是处处充满了吴义辉的影子，别人给他买个榴莲酥自己也会感到不舒服。此时，那个粉红色的身影定在吴义辉的诊室内也定在宋彦的落寞里。

外卖

周六，宋彦跟儿子商量好，按原计划洗衣服、大扫除，中午包饺子，下午送儿子上音乐课，然后去看音乐喷泉。

十点钟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新接的那家公司老板请她去核对一笔账。小公司就是这样，没事情的时候挺清闲，一旦有事，就不管什么时候也会叫你。

宋彦嘱咐儿子好好在家写作业，她快去快回。时间一耽误就到了中午12点多，饺子是包不成了，她擦把汗，叫了外卖。

“妈妈就骗人，说好的包饺子，又改吃外卖。”儿子脸上非常失望。

洗衣机的警示灯一闪一闪催促她晾衣服，拖了一半的地，她也记得分界线，阳台上披头散发发蔫的盆花还要她去整理，宋彦劝自己，努力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

“我也想吃饺子，好久没吃了。”她保持正常语速。

儿子噘着嘴不情愿地夹起一块茄子转着看，宋彦忍不住了。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休息，我想看电影逛街吃爱吃的，可是工作怎么办，这些家务谁来做？”

发火的宋彦不陌生，以前都是对吴义辉，她说一通，全部火发出来了，那边没动静，她就更生气。现在，她对儿子发火却是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更让她崩溃的是儿子安静地看她，她发火，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样子说：“我想爸爸了”。

宋彦绝望，为什么会这样？一个个都是这样。一潭深褐色的水，投以多少热情的火焰转瞬就会被吞噬，一种无力感袭遍全身：“当初，是自己错了吗？”

小娅

小娅到来的时候桌上的外卖盒子还没有收拾，宋彦坐在餐椅上，双手抱着右膝支棱起下巴看着她，眼皮垂下就不想抬起。

“你呀，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张了，何苦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现在找到痛快了吗？还憋屈吗？嫌弃人家没活力，不懂生活。你倒是有活力，把个日子过的像机器运转，再说了，机器女士，你要的激情和浪漫找到了吗？看这风信子都枯萎了。下午的时间交给我，由我安排，不许跟我犟！”小娅叨叨着把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晾好，又把没拖完的地收拾干净，然后冲了两杯果茶过来拿给她一杯，自己坐在对面端起另一杯慢品。

“嗯，有点苦，最主要还是酸甜，口味很丰富。”小娅眼神中满是内容。

小娅是宋彦的高中同学，本硕连读毕业后在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她看着宋彦嫁给医生，看着她生娃，看着她郁闷，自己只是谈恋爱不结婚，过的潇潇洒洒。

坐小娅的车送完儿子，两人来到步行街。

许久没来了，有几家专卖店换了门脸，当季的新品上了哪些款式？透过橱窗，宋彦扫一眼，橱窗里映出牛仔裤、平底鞋、素颜的自己。

做完SPA，两人在露台上观景，小娅点了冷饮，问她以后怎么打算。

“好好工作，好好带孩子。”她牵一下嘴角。

“以后出门打车吧，别舍不得，有事给我打电话，还有，你也可以打给……”

“不了，没必要了。”她转动手里的冷饮杯，想说粉红张，又止住。

“可是他给我打电话了。”

宋彦停止转动，风夹带着雨后的潮湿吹乱她的发丝。很快就会是别人的故事，她选择了放弃，大家就都是自由的，否则，又能怎么样。

“你不想知道他都说了什么？”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就这样吧。等一下还要接儿子去看音乐喷泉。”

“你呀，就不要强撑着了，一会儿他会去接孩子，你归我管。”

原来如此

吴义辉找了小娅。

小张是毕业实习的大学生，她的毕业论文课题是中医理疗对症脑梗后遗症病人康复的帮助，医院中医科在这方面比较有研究的是吴义辉，所以，她跟着吴义辉完成课题，叫他老师。他们跟踪了一位从得病住院到进入家庭康复全过程的患者，那天，他们准备下班后去病人家里回访。

“就是你儿子腿受伤，下雨的那天。”小娅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充电宝，“这个是他给你买的，老大个人总是忘记给手机充电，都是惯得！”小娅带笑白了宋彦一眼。

宋彦看着冷饮杯上的图案又开始转动杯子。一下，笑脸面对着她，一下，狮子头面对着她，又一下，橙子面对着她。当笑脸再次对着她的时候，她也笑。

小娅知道，充电宝白买了。

（情感连线中……）

女：老师好。

咨询师：哦，你来了，听我的助理说你排队半个月了，怎么样，半年过去了，还是坚持要离婚吗？

女：谢谢老师，我不想离婚了。

咨询师：怎么，想通了？

女：已经尝试过那种滋味了，不离婚了。之前我只顾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他。

咨询师：波澜壮阔和风平浪静，哪个更适合一个家庭？

女：看起来无动于衷，其实他也在努力，他的专家证书马上就下来了，他只是没说。

咨询师：你堵上了他的嘴。

女：是。

咨询师：动不动就要离婚，离完婚就过好了吗？都是有孩子的家庭，想一想离婚对孩子的影响，作为父母，就要多考虑孩子的将来。

女：是，我发现孩子也有了他爸爸的性格特征，都是我的原因。

咨询师：试着听听他的意见，总是你说了算，多累！

女：已经听了他的意见，让儿子自己选择兴趣班，儿子选择了编程课和音乐课。

咨询师：作为年轻人，有车有房，有孩子有事业，又无外债，多好！好了，不打算离婚了，就好好过。

女：谢谢老师，也感谢您的助理帮助我整理资料。

咨询师：我的助理，小张，来，客户要感谢你，来露个脸。

助理小张，粉红色连衣裙，白皙的面孔，发夹。

女：……

助理：你好，都是我的老师帮助你，我只是负责整理你的资料，还有帮老师买了榴莲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