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者自有痴者福

“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聊斋志异 ・ 阿宝》

《阿宝》篇讲的是一位性格木讷呆板的男子痴迷一位美女的故事。《阿宝》篇的题目和其他《莲香》《聂小倩》等大多数篇目一样,也是一位美女的名字,但全篇描写的却是男主人公的“痴”和“傻”,最终感动阿宝冲破封建门户之见,追求个人幸福,间接地赞扬了阿宝这个女性形象。

男主人公名为孙子楚,性格木讷内向,不善言辞,而且还是个六指(多长一根手指),于是大家都喜欢捉弄他,人家都称他为“孙傻子”。

女主人公名为阿宝,是富豪家的千金,美貌举世无双,是个绝色美人。

一开始两人未曾谋面,但两人对对方的名声也早有耳闻。不同的是,孙子楚的“孙傻子”之名早已传遍县城,阿宝也因为她举世无双的美貌而让大户人家公子哥们慕名提亲。

于是,有人就捉弄“孙傻子”:你也去提吧,说不定阿宝看上你了。于是,“孙傻子”就犯傻了:去就去。于是托媒婆上门提亲,阿宝一听是“孙傻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让他断掉他那多张出来的手指头,我就同意嫁给他!“孙傻子”二话不说,立马就把手指头砍掉了。阿宝一听,心想这“孙傻子”还真傻,就反悔了,又提了个条件:让他再去去傻气。阿宝一听也不乐意了,我本来就不傻,不信见面看看我到底傻不傻!可惜苦于没机会见到本人,也就作罢。

某天,阿宝在路上终于碰见了阿宝,因一睹美女阿宝容颜之后无法自拔,“孙傻子”的魂魄竟然依附着阿宝的衣襟走了;家人请了巫婆把魂魄被召回后,“孙傻子”仍日夜思念阿宝,又病倒了,可惜这次魂魄未能飘走。恰巧家里有只鹦鹉死掉了,“孙傻子”的痴劲上来了,魂魄附上鹦鹉之体飞到阿宝身边,取得阿宝的承诺后又叼走阿宝的一只绣鞋作为信物,最终感动阿宝,不嫌“孙傻子”家贫、非“孙傻子”不嫁。

成亲后,借助女方的嫁妆,家境好了起来。阿宝善于经营,孙子楚痴迷书本,但寿命短,婚后三年就死了。阿宝也随之悬梁自尽了。他们的爱情感动了阎王,被赐复生了。

后来,“孙傻子”去考举人,别人又捉弄他,乱编了七道很生僻的考题骗他说是内部买的考题,“孙傻子”信以为真,照着考题日夜准备。结果这七道题竟然与实际考题完全一样,于是“孙傻子”考中了第一名举人,后来又考中了进士,被派到翰林院工作。

蒲松龄用奇幻的表现手法,把对一个人的痴迷描写到失魂落魄的程度,用一反常态的“痴”来强调专注的重要性,用异于常人的“傻”来反讽世俗间的精明。

在故事结尾,蒲松龄说,“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且如粉花荡产,卢雉倾家,顾痴人事哉!以是知慧黠而过,乃是真痴;彼孙子何痴乎!”意思是性痴的人,他的注意力就很集中,所以痴迷读书的人,文章必然写得很好;痴迷技艺的人,技能必然很精巧。世上潦倒一生而没有成就的人,都是自认为不痴的人。正像喜好女色荡尽了家产,爱好赌博输光了财富,难道不是傻子干的事情吗?由此可知,过分的精明狡诈,才是真正的傻子,他孙子楚是什么傻子呢!

“落拓而无成者”,缺少的就是专注精神。除了无法改变的客观条件外,在遭遇人生瓶颈时,应该反思自问:我有所痴迷之事吗?为之坚持了吗?尽最大努力了吗?

最可怜之处,是一生没有可痴迷之事。从某种角度讲,“痴迷之事”就是我们追求的人生目标。迷茫的人生了无生趣,终日忙碌却终无所获,有清晰目标的人生充满了动力和希望。能找到自己喜爱并全身为之奋斗,是人生一大幸事。有人痴迷读书,工于学术,终成专业领域大家;有人痴迷沙场点兵,“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毅然入伍参军,换来一生的铁骨铮铮;有人痴迷手工技艺,毕生厮守作坊,打磨出一件件精湛的艺术品;有人痴迷花鱼鸟虫,开一间小店,活出一生的春意盎然。但有人却生来却不知何事值得自己去痴迷,或是空于幻想、止于筹划,未曾付诸行动;或浑浑噩噩、随风飘摇,不知痴迷为何物;或错将给予一时的感官欢愉的声色犬马作为痴迷之事,导致倾家荡产、自我毁灭。

有人机缘巧合,能将自己痴迷之事作为职业。但多数人并不是如此幸运,也许迫于生计、家庭等原因从事着不是理想中的职业。但痴迷之事并不一定需要成为我们的职业,它意义在于赋予生活、人生以意义和乐趣。第三季中国诗词大会冠军雷海为,虽为外卖小哥,但从未熄灭对诗词、古代文化的痴迷,虽然他物质生活虽一般,但精神世界却比大多数人更丰富多彩。

最可惜之处,是有痴迷之事却未能坚持。 “至精至诚,金石为开”。痴迷之事,重要的就是积累,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引起质变。但多数人就倒在“坚持”二字之上。有人急于求成、拔苗助长,基础没打牢就要起高楼,经不起大风大雨;有人畏首畏尾、徘徊不定,事情还没做,就开始想象各种困难、害怕各种挑战,结果错过了最佳时机;有人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稍有困苦挫折就开始自我怀疑:这个这么难,我不适合从事这个,这个肯定不是我的强项,于是另寻他顾,结果转了一圈发现,每件事都是如此,倒头来浪费了我们美好的时光。海军陆战队退伍女兵宋玺,是一位90后女孩,“上北大、拿冠军、打海盗”这些难以实现的梦想,竟然都一一实现了。虽然北大、国际合唱团比赛冠军、海军陆战队这都是精英级别的人才能做到,但她的实质意义在于宋玺不但敢想,而且敢做、敢拼,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在追求自己梦想过程中的困难和苦楚也是非一般人能承受和坚持的,而强大的执行力正是卓越和平庸的主要区别所在。

最可悲之处,是有痴迷之事却未尽全力。每当事情遭遇困境时,几乎尝遍了所有可能的办法,在行将放弃的时候,你应该在认真地反问自己:你真的拼尽全力了吗?你真的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了吗?面对这样的反问,我时常是心虚的,因为实际上我并没有尽全力,更多的时候我是抱怨、逃避、找借口,甚至是逆来顺受,而不是去改变、去突破。

人人都不想做“落拓而无成者”,不妨与久埋于心底的某个想法对对话,做一个痴迷专注之人 ,过一个充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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