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村的老吴头脑活络，自己开着一个四、五人的小厂子。今年的产品赶上好行情，尤其最近，生意兴隆，资金流动快，赚的钱像流水一样流进自己的腰包。每天数着一沓沓厚厚的钞票，乐得老吴红光满面。
有了钱的老吴走在大街上，胸膛挺得老高，见人就打招呼散烟。钱聚人聚，老吴赚钱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村。这天老吴又在村中十字路口散烟，老吴本家侄儿吴仁伟也混迹人群，接过老吴递过来的烟，眼睛都亮了，惊叹道：“哟哟哟，叔啊，这可是百味人生，七八十块钱一盒了吧？”老吴点着头，满脸赞赏的表情：“果然是出外闯荡的年轻人，见多识广，不错不错。”
吴仁伟掏出打火机，帮老吴点着烟，顺口说：“叔啊，我有个朋友和您是同行，但他的生意做得惨淡，听说叔的生意做得好，想请叔叔吃顿饭，坐坐，学习学习您做生意的经验。您看行不行？”老吴觉得同行是冤家，正要拒绝，吴仁伟又说：“我这朋友在南方做生意，总是不得法，您就提携提携吧。就算不帮他，同行做生意，也是有话题可聊的。”老吴想想也是，于是答应了饭局。
饭桌上，几个年轻人左一句“叔”右一句“叔”不断的敬酒，不停的吹捧，老吴听的心花怒放。端着酒杯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
吃饱喝足，老吴觉得自己有些晕晕乎乎，想回家睡觉。吴仁伟却提议：“今天叔和咱们喝得开心，咱们陪叔玩几把牌乐呵乐呵，让叔玩尽兴。”
老吴迷迷瞪瞪坐在牌桌上，开始摸牌。平时有空也常玩几把麻将的老吴，玩牌倒也不糊涂。起牌，凑牌，摸牌，出牌。没摸几张牌，就见对面请客的同行出牌：“五万！”老吴眼睛一亮：“胡了！”一桌人纷纷恭维：“还是叔厉害！老将出马，人旺财旺呀。”
玩过几把后，老吴赢多输少。坐在老吴上手的吴仁伟转了转眼睛，提出玩几把大的。老吴正赢在兴头上，不假思索答应了。
洗牌摸牌，老吴的牌顺风顺水，几张牌打出后停口，单等着三条胡牌。说来也怪，这一把牌眼看着都快摸塌了，也没有见三条，老吴有些着急，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轮到老吴起牌，伸手摸来是“东风”，随手扔出去。
老吴下手的三角眼一拍桌子，大叫“胡了！”推倒自己的牌。果然，三角眼居然胡的是“东风”！三角眼得意地说：“我这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谢谢叔啊！”
老吴咂着发苦的嘴，掏出钱来说：“这一把我也输钱了，人也累了。陪不过你们年轻人，我不玩了。”对面的同行笑着说：“叔啊，您今晚手气这么顺，做生意又财大气粗，还会在意这一半把输赢？”说得老吴有点不好意思，只得继续。
谁料，这之后老吴的牌就像坐在井口的锅，再没有了动静。老吴看着几个年轻人一把一把赢钱，直到自己的口袋见了底，甚至把第二天要进货的本钱也输了。
老吴晕头晕脑，摸摸空瘪的口袋，正要下桌，旁边有一个臂膀刺青的年轻人推推老吴，对老吴说：“叔，我这里有一万元，先借您捞本，等您本回来还我就行！”老吴摆摆手：“那怎么行？”刺青笑着拍拍老吴的肩膀：“叔，我和吴仁伟是铁哥们，您别见外，这钱您先用着，您要觉得过意不去，等捞回本钱来多给我几块钱利息不就行了！”
老吴接过钱，心里也实在不甘心，多年的牌场老手，今天怎么会栽在几个年轻人手里？一定得扳回本钱来。
几把牌打出，老吴借的钱又输了。刺青二话没说，再掏出一万借给老吴。几圈下来，刺青借给老吴的钱一共也有七八万。
“叔，您看我这里也没钱了，要不咱不玩了，回家吧。”刺青摊开手问老吴。老吴睁着发红的眼睛问：“谁借我钱？完了还你们！”看着几个人都不吭气，吴仁伟笑着说：“你们几个穷鬼，没见过个钱！我叔是做大生意的，怎么会欠你们的钱？不行了让我叔给你们打个条子，肯定能还了你们！”
老吴一听吴仁伟的话，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这么大年龄的人了会骗你们几个年轻人？”
三角眼翻了翻眼睛问：“那万一要还不了怎么办？”
对面的同行补充一句：“切！单说叔的厂子至少也值个上百万，会欠你的万儿八千？实在不信，落笔为证，让叔给你写个欠条不就行了？”
一番忙碌之后，老吴又借了五万。之后毫无悬念，又输了个精光。
屋门打开，老吴被半夜的冷风一吹，清醒了许多。看着自己亲手写的十七万的欠条，懊悔不已。
一个月后，老吴拿着七拼八凑凑够的十七万，找到吴仁伟要还钱，吴仁伟接过十七万现金，笑着告诉老吴：“叔果然是财大气粗，这一个月就凑齐利钱了！”
“什么？！这才是利钱？”老吴心一抽，不由自主叫出声。
吴仁伟依旧笑着说：“对啊，您看您写的欠条，可是一倍利钱！我是您侄儿，借您三万，连本带利六万我拿了，余下的您看先还谁呀？”
老吴看着吴仁伟笑着的脸，心里那个气啊，又不便说什么，只得将多余的钱先还了三角眼和刺青的一部分利钱。给那位同行打电话，说是在外地参加什么展销会，暂时先不用老吴还钱呢。
老吴松了口气，回到自己家。越想越气，却又无计可施。照这样下去，掏光家底也还不清这钱。愁得老吴天天借酒浇愁，厂子里的工人看着工资拖着不发，也都不好好干活了。原本赚钱的厂子一天不如一天，老吴的赌债越欠越多。
老吴的老婆气得一病不起，去医院检查乳腺癌晚期，老吴也不管老婆的生死，依旧天天买醉。
老吴老婆没几天就不行了，临去世那几天，拉着刚大学毕业的儿子，悄悄叮嘱道：“妈是不行了，看不到你娶媳妇生孩子了。这是我这几年偷偷攒的两万块钱，给你将来凑点钱娶媳妇。千万别让你爸知道，他的赌债是还不了了，你以后不要指望你爸，躲他远远的，不要再和你爸有什么联系！”
埋葬了老吴老婆，老吴儿子看着一天烂醉如泥的老吴，告了一句：“爸，我要出去找工作，你好自为之吧。”
一年后，老吴被债主打的奄奄一息，差点要了命。宽敞明亮的小二楼抵押给了三角眼，厂子也改了姓，只有老吴疯疯癫癫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不知道天天骂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