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小黎,拿着手机风风火火跑进我的办公室说:“姐,你看看这个视频,假如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将视频倒回重播,是一个关于家庭调节的节目,节目中妈妈声俱泪下控诉着孩子的种种不是,妈妈说:“……我找人给他找了一份待遇很不错的工作,他看都不去看一下,直接拒绝了。去年,他爸爸生病了,他借口忙,看都不来看一眼。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对象都不找,跟他一样的,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这次无论如何要听我们的话,跟我们回家,我们老两口身体也不好,经常吃药,他连个电话都不打,过年也不回家。大家都问你儿子怎么没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呜呜呜……”妈妈在一个劲地哭诉,爸爸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擦着眼泪。孩子坐在对面默默地低着头,无动于衷!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有一堵厚厚的墙隔开了这一家。咋看真是个不孝之子呀,怎么能对父母如此冷漠呢?
小黎跟我的反应完全不同,她神情很复杂,一言不发。随着访谈的推进,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爱的链接,只是血缘上的亲人。
最后因为孩子的沉默不语,调节陷入了僵局,双方被请进了“心理密室”,做单独的交流。
孩子说:“……我从小由在农村的爷爷奶奶带大,从我记事起几乎就没见过爸爸妈妈,那会我就想,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在工厂里统一生产的,然后分给不同的人养着。那别人的孩子怎么又有爸爸妈妈呢?我为什么又没有呢?上初一那年,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了,他们才是我最亲的人,但是他们太老了就这样离开了我。我当时的痛苦无法给别人说。
这时候他们回来了,把我接到他们身边,那个他们口中的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父母是他们自己说的,我没体会过拥有父母的感觉。
失去爷爷奶奶的痛苦加上陌生的环境和教学上的巨大差异,我的学习一落千丈,成了班里的倒数。他们轻则责骂重则打。后来从别人的口中我得知,他们是非常有能力,受人尊敬的人。对于他们,我的出现就是专门来给他们摸黑的。……”三十多岁的人哭得不能自抑。心里咨询师什么也没说,忙递着纸巾。“后来,初中毕业我就离开他们了,也许我跟他们的缘分只有三年吧!”说完,他呆呆地看着远方,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咨询师一句话都没说。视频结束了,我们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也许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在工厂里统一生产的,然后分给不同的人养着。”这震耳发聩的问题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这是一个多么缺爱的孩子啊,父母除了生了他,还给了他什么?小时候不管,大了死管,凭什么要听你们的呀?你们流的泪到底为自己还是为孩子呢呀?
小黎哭得稀里哗啦,她说:“姐,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很多人没有经历过,只一味地让孝顺要原谅,但是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堵墙隔着,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无法有亲近感。
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孩子,父母为了躲计划生育生个男孩,在我刚生下时送给亲戚扶养,在我七岁时才将我领回来。很长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没有家,家里姐姐弟弟们在玩,我就远远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他们让我叫爸爸妈妈,姐姐,我根本叫不出口。慢慢地我长大了,但是我和他们之间始终无法亲近起来,后来上学了,离开了家,本就不牢固的亲情就越来越淡了。理智告诉我这是我的家人,但是情感上对他们一点都亲近不起来。我害怕回家,害怕一家人坐在一起,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为什么姐姐弟弟都可以养在身边而我就不可以呢?
每次,做梦梦见我妈妈说,‘你这个白眼狼,给我连个电话都不打。’吓醒后,久久无法入眠。我害怕这种道德的谴责,但是我又不知道电话打通我该说些什么?”
望着她哭红的双眼,我感觉到了她的矛盾和痛苦。可能很多人会说:“原谅父母吧,毕竟他们没把你送人,只是让人帮忙扶养,他们也是无奈之举!”我什么都没说,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不是当事人,我无法体会到她的感受。
爱的链接一旦断了,再续真的太难了。父母对孩子的爱就是在一点一滴、一粥一饭、一搀一扶、一个鼓励的微笑、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爱的亲亲、做错事的教育、长期的陪伴中慢慢建立起来的,不是生下,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家长,我们就有爱的铁链箍着,无论啥时我想链接把扣子打开,吧嗒合上爱就通了。很多人会把孩子丢给老人扶养,觉得孩子小什么也不懂,正因为孩子什么也不懂时才需要关爱需要呵护,当他们能自己照顾自己时,还要你干嘛?
很多影视剧中会出现这样的桥段:父母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孩子送人或者放在福利院,若干年后父母功成名就了回来认孩子,拉着孩子的手请求孩子原谅,孩子会甩开手并且气愤地说一句:你早干嘛去了?
是啊,你早干嘛去了?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哭着喊着要妈妈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被人骂野孩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一滴眼泪一句请求我就要原谅你,只因为你是我的爸爸妈妈吗?那我所缺的爱谁给我,你们能把我逝去的童年弥补回来吗?算了吧,我现在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不要在孩子最需要爱的时候,把ta推给其他人,当你在推开的那一刻,爱的链接就已经出现了裂纹,不要怪孩子的“无情”,正因为他们的“无情”恰恰说明了他们的有情和对爱的渴望。
不要把自己的孩子养成只是血缘上的亲人,只有顺畅的爱的链接,才有爱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