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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此时的祭祀仍旧是极为简单而且没有太多繁琐内容的,因为这个族群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较为理性的族群,知道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在生产力不足的情况下以简陋的、不能影响活人生存的器物祭祀,没有陷入非理性祭祀的可怕怪圈。
只是随着城邑的扩大和发展,祭祀的规矩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原本因为剩余产品不足而用以愚弄神灵祖先的草扎牛羊等数量明显减少,开始多出了活物。祭祀用的器具中初现了不少青铜器的身影,马和小麦也取代了某种动物和食物成为一种重要的祭祀用品。
祭祀是随着生产力的进步而不断改进的,在青铜不足的时候即便想用青铜祭祀也不可能,最好的东西不能给已死的灵魂,只需要用假的糊弄他们就行,这是这个族群的一贯作风。
只不过在正常的进程下,原本因为理性立下的规矩逐渐被淡忘而已,大部分首领逐渐把祭祀的规格提高以求在精神层面分化族群,将全民的巫术鬼神变为某个阶层特有的,达成垄断与祖先沟通的权利——他们未必相信,但需要这其中的象征意义。
仪式本身的流程本质上就是一种知识,且是只有少数人能够掌握的知识。知道这些知识的人盼望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现实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当知道的人极多的时候,便需要变幻一种方式。
将仪式变得越发繁琐正规,耗用的财产越多,最终知识本身不再是关键,实践知识的现实能力成为关键,最终将神圣性与财产与地位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群体以维护群体自身的利益。
如今已有这个趋势,但还没有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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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即将成为大祭司的陈健来说,祭祀、神权之类的事一点都马虎不得,不仅仅是在过程中,更在乎族群的今后。
陈健不太明白祖先崇拜到底算不算是宗教。
或许正式的宗教还没有存在的基础,或许祖先崇拜有一天会随着社会分化出现类似世俗权利构架的神仙体系;也或许会把祖先这个概念暗含的智慧、勇气、力量等凝聚出神格和人格,将祖先这个模糊的概念具化成很多的神;还或许会将祖先变为无所不能的、单一的神。
不管怎么样,宗教或者泛宗教的概念是族群绕不过去的一道坎,谁也不知道会走成什么样。
及至正规宗教出现的时候,大部分其实于当时来说是有其进步意义的,或许也是有反抗精神和维护底层的,但最终不过是用另一种神权代替原本的神权。
到最终神变了,但神权本身没有变,可以轻而易举地和权利财富联合在一起成为新的统治工具。
这是无解的,陈健唯一想到的就是靠生产力碾压过去,社会越发达世俗权利中的神权味道也就越小,缩短宗教昌盛的时间段可能是他唯一能够实践的办法。
只是物极必反,道德没有约束的放纵主义盛行后,有道德成分的宗教又会抬头,大部分的人总要有个精神寄托,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寄托到底会被后人弄成什么样子。
如今他很快就要成为诸部的大祭司,在面对祭祀的时候有些沉重的东西便开始悄然压在了他的肩头。
做大祭司难,难在威望难在功勋难在众人信任推拥。
做一个想要背叛神权的大祭司更难,难在他要背叛自己屁股下的位子。
思索许久终究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只好想办法到时候毁掉大祭司这个职位,让神权和世俗权利挂在一起但又淡化神权的意义,这样才能让后世的掌权者极度反对新出现的宗教。
只有旧的神权领袖才会极端反对新的神。前世的灭佛压道禁白莲,从另一种意义上看就是真龙天之长子和佛陀菩萨争神权的斗争。
只是这个度太难把握,过了就是宗教麻醉,弱了便会让外来的趁虚而入,或许某种有极高道德要求却又不语神鬼的入世之学终究还是会成为漫长时期统治者的最佳选择。
这是陈健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亲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才算是理解了历史是由万千人民自发书写的,一个人创造不了历史,太过弱小。
返回榆城的路上,陈健眉头紧蹙。
捕鸟捉虾的时代他可以游刃有余,才到如今却就已经愁眉不展,或许在以后只会泯然众人矣。
在最短的时间成为泯然众人的一个人是族群的大好事,也是他的梦想,可心中仍旧有些淡淡的失落。
自己砸碎自己神坛存在的基础,总是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