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

(一)

“哎,妈,你看这条童装裤子,好可爱啊。”

“现在的童装比大人的衣服都好看!”

“这要是有大人款我就买下来了,虽然看着有点幼稚。”

我扯着我妈一路逛着商场,我妈只是安静地听着我絮絮叨叨跟她讲话,末了,她终于给了一点反应。

“可以买给大舅舅的大孙子穿。”

我没搭话,手里还握着小裤子左看右看,很是满意,正准备问价,却不知道悄然间,旁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阿姨好,好久不见。”

转瞬之间,这熟悉的面孔让我的额闪过三条横线。

“孟子诚,你怎么在这?”

这个不速之客,下一秒却让我极其窘迫!!

只见孟子诚直接亲昵地挽起我的手,而我被这触感惊得想挣脱却挣不开,这简直要命!商场人来人往的,脸皮薄的我只好暂时忍着不发作。

“原来是子诚啊,好巧啊。”我妈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我妈并不清楚我跟孟子诚分开的原因,我跟家里人撒了谎,只是浅浅的解释了他去了国外,便结束了这段感情。

我也极少让他融入我的家庭生活,只是偶尔带回来一起吃饭,让老人家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但现在孟子诚这阵仗,我妈她老人家不停地打量着我俩,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逐渐下落到我们挽着的手。

“阿姨,不好意思,之前我跟美怡闹了点矛盾,这般情况让您见笑了。”孟子诚抱歉地笑了笑,挽着的手直接变成了十指紧扣。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我从国外回来?”孟子诚疑惑的看了看我。

像我妈这种老前辈,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只见她皱了皱双眉,却也没有问什么。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子诚啊,要一起逛一下吗?”

我妈又向孟子诚发出了诚挚邀请,我悄悄给了一脚孟子诚,却被他躲开了。

“……”

他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那该死的,一直挣脱不开他的十指紧扣,我狠狠地瞪了孟子诚一眼。

“阿姨,我跟美怡还有点事情,要不您先回去?”

“哦这样啊,”我妈很不满地给了我一记刀眼,转头皮笑肉不笑回应着,“那你俩去耍一下吧,有空过来吃饭嘛,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谢谢阿姨。我还记得阿姨做的糖醋鱼,好好吃哦。”

孟子诚像个乖巧伶俐的小孩,不骄不躁地回应着长辈的话语,表面谦逊温柔的他哄得我妈笑嘻嘻的,结果我妈却一个表情也不给我落下,直接潇洒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挣开了还在十指紧扣的双手,使劲锤了他一把。

“孟子诚你什么意思!”

“呵。”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把我气笑了。他居然还有脸面轻笑??

“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好难受。”

“我好想你。”

温柔的声音飘到了耳郭内,我别过头不再看他,转身往别处跑着躲着,也不管身后的他是否有在追着我。


(二)

江边的冷风拂过头顶,清清冷冷的却像刀割一般。

犹记得分手的那一天,正是二月初三,这天是我的农历生日,是我们公司年后正式复工的日子,我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应付完甲方,只想快点回家洗漱歇息。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洗漱好,从浴室出来的那一刻,只想趴在床上直接睡过去,却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正在充电的手机。

只看到手机里头冷冰冰的一句留言和照片:你的男人在我的床上。

……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我的血压正在直线上升。

于是,在崩溃之中逐渐冷静下来的我,连夜收拾好所有行李,跟房东退租,连夜离开租了多年的小公寓,直奔Sally的住所。

“你说什么?李晓妍就用他的微信发了这么一张照片和留言给你?你没有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

“我确实没有几分姿色,却也不愿意承受这般不堪。”

“我也不想去追问了,没有意义。对感情不忠的人,不配解释。”

Sally是我的高中时候的姐妹,只见她当时还是酷酷的,剪着一头利索的黑短发,手里夹了一根万宝路不安的看着我,眉头皱得简直可以夹死蚊子了。

她只是给了一个很温暖有力的拥抱给我。

那晚,我抱着她喝了一宿的啤酒。清醒的一夜,清醒的流下了一宿的两行清泪,清醒的品尝了一宿苦涩的酒精,却奈何怎么都喝不醉。

Sally平常就不怎么说话,冷艳慢热的性格,却有一颗义气凛然的内心。于是,在这般不堪之下,她“好心”的收留了我,成为了我的室友兼任工作伙伴。

一个月后。

Sally停下手中的香烟,摁在烟灰缸里熄灭掉,向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看看这份合同,要推掉吗,客户自己找上门的。”

Sally只是淡淡的把合同放到我面前,我拿起来看了看,只见第一行的署名,孟子诚。

“他要跟李晓妍结婚了。”

“他不知道,这个工作室,是我们的吗?”

“新接的job,还没洽谈细节签约,估计他那边还不知道吧。”

“你是老板娘,你拿主意吧。”

“但你也是股东之一啊,林总。”Sally笑着说道,拿起桌上的合同,直接放到粉碎机上,按下了启动键。

“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跟这种人合作吧。”

“Sally!”我惊讶地看着已成碎条的合同,“这怎么说也是几大W的人民币啊!!”

看着眼前的大W级别的人民币,就这么被碎掉了,我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自己。

Sally冷眼扫了扫我,冷不丁地又把一份文件掏了出来放在我眼前:“正式文件在这,刚碎掉的是扫描件。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要钱,还是要尊严,你自己选。”

我想了想,接过了那份合同。


(三)

孟子诚让我到他的公司找他。

我不停的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是在工作。

这碰上是自己前任的甲方爸爸,这种狗血剧情,我是从没想过也能在我身上发生来着。

当我拿着合同去到他的公司,正准备洽谈合作细节时,走廊上闪过两撇熟悉的身影。

“孟总,你坏坏,这是在走廊呢,不太好吧。”

余光里,女孩的大腿覆上了一只大手,欲准备往上探索着,却被打掉了大手,随即,女孩婀娜多姿的身影,便与那人双双拥抱在一起。

“你好,我是爱侣玖月的林美怡,我要找一下你们孟总。”我来到了前台,让前台小姐姐帮忙转达一下消息。

“美怡?”

我抬头看向身后的俩人,刚好走到我的跟前。

三眼对望,孟子诚,李晓妍,我。

“林小姐您好,这是我们孟总,孟总这位林小姐要找……”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孟子诚打断了前台小姐姐的转达,前台小姐姐战战兢兢地应下了孟子诚的话,坐下继续忙自己的活,眼神却时不时偷瞄着我们这边的情况。

李晓妍挑衅的眼神看了看我,双手自然地环抱他的腰部,却被他推开。

“晓妍,别闹。”

“不嘛不嘛,人家就想抱一下。”

“我要谈公事了,晓妍你乖。”

孟子诚温柔的拨开她的双手,对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走向他们的会议室。

只见李晓妍一边用愤恨的眼神盯着我,嘴上却发嗲着:“子诚,那我回家等你哦,你好好工作哦!”

多希望李晓妍说的这一字一句都别进我的耳郭,害我的内心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恭喜你啊,孟总。”只见会议室里的男人正在发着懵,我继续强攻,“抱得美人归。”

“美怡,你不要这样。”

“我哪样?我是来找你谈公事的。”

孟子诚恍惚着眼神看着我,殊不知我的胃正在强忍着一波胃酸涌上喉咙。

“说吧,有什么条件,细节,麻烦说清楚。熟人嘛,我们就不要废话了。”


(四)

我从没想过,我梦寐以求的婚礼,却成就了他人,新娘却不是我。

“我需要你们帮我找一个有喷泉的庭院,婚礼上不要布置气球,换上满天星,我太太喜欢。”

“你们的婚旅拍照方案,第一个地方我要去香格里拉,第二个地方要去云南,第三个地方要去海南,第四个地方要去北海,第五个地方……”

“孟总,你说的这些地方,不在我们合同范围之内。”我忍不住打断他的奇怪想法。

这结个婚能去那么多地方拍照?何况这不是在合同之内的。

“加钱。这可以吧?”

“……”

果然,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那我们重新出一份合同,届时还请您上门签约。”

“可以。第五个地方,我要去重庆,第六个地方,我要去上海迪士尼,第七个地方,我要去天安门,第八个地方……”

“你去的这些地方,都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你不知道我是这个婚礼的摄影师吗??”我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妈的,这生意不想做了!

“美怡,”他推了推眼镜,冷漠地看着我又敲了敲桌面,“记住,我现在是你的客户。”

这句话,显得我好不专业,又一次因为这臭男人失了心绪。

这场生意谈了下来,孟子诚一共要去10个城市作婚旅拍照,价格比大W还要再加了十几个W的人民币,说实话,10个城市动员起来可不简单,但是出来工作那么长时间了,毕竟我们都是为人民币服务嘛,算了。

而且,自从接了孟子诚的生意,我们工作室更加忙得焦头烂额了。

我们的工作室,已经是一家成熟且有点名气的婚庆公司,咱俩都是股东之一,但工作室是专属我和Sally工作的地方,相当于另外一个办公点,所以平时都比较少回公司处理事务。

相对比李晓妍的冷嘲热讽,一次又一次的对我的拍照技术提出质疑,一次又一次的吐槽旅途服务以及安排不够妥当,这婚旅拍照的过程只能用美食消化掉这些负能量。

但是安排婚礼之前,要先完成婚旅拍照才行啊。

我正在狼吞虎咽着面前的面条,Sally拍了拍我的肩膀,递上了一瓶我最爱的玻璃瓶可乐。

“美怡啊,辛苦你了,要你这个股东之一的首席摄影师出马。”

“这算什么,为人民币服务嘛。”

“你……真的甘心吗?”

“还是我之前那句话,我确实没有几分姿色,却也不愿意承受这般不堪。”

“其实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

“是嘛,我要是好看,早就一群男孩排长队来追我了,何必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美怡,你没有做错事,做错的是他们。”

我垂下眼帘快速吃着面,不再搭话。


(五)

婚旅拍照终于结束了,虽然我不是新娘,但是终归这10个城市还是我喜欢的呀,这也相当于“公费旅行”了一段时间吧。

“林美怡你怎么回事!”李晓妍突然出现在工作室里头,只见她怒气冲冲地跑到我面前,直接一本本厚重的相册往我脸上砸去。

“你他妈的!”我怒吼着,“这里可是有监控,如果我脸上有什么损伤了,你可是不仅要吃官司,还要赔钱的。”

“你这绿茶婊!”李晓妍激动得想扯我的头发,我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抬手又想往我脸上呼过去,我挡了一下,她没打着,还想继续扇我巴掌。

“够了!李晓妍,”孟子诚终于出来,他抓住了那只正要往我脸上刮去的手,反而诚恳地跟我道歉着,“美怡,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你有所损伤,我来负责就好。打扰了,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子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过来看看这些照片啊,你看这绿茶婊拍得我多丑啊!”

李晓妍拿过一本本相册翻着给孟子诚看,他只是冷漠地看了几页,态度淡淡然地接了过去又关上了相册。

“晓妍,你会不会多虑了呢,这些照片当时都全部给你过目了,你都说没问题,现在怎么是哪里不好看了呢?可能是成相册本子,你不适应对不对呢?”

“……”

“子诚,你还是偏向这个女人对吗?”

“晓妍,别闹了,小心你肚子里的宝宝。”

李晓妍怀孕了?

怀孕了过来我这闹脾气?

眼下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厚,即将要被点炸,只见我准备掏出手机要报警之时,Sally突然推门而入,身后带了几个警察过来。

“警察同志,就是这个女的,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是砸人打人,这里有监控,我可以配合你们调查。”

剩下李晓妍和孟子诚面面相觑,连忙摆摆手:“警察同志,这,这是误会。”

“误会吗?这位女士已经报案了,你们要跟我回去录份口供,最后再看看这位女士要不要撤案。”

“……”

“……”

警察的发话让场面瞬间鸦雀无声,也把李孟两人带走,临走时,李晓妍又瞪了我一眼,我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又给旁边捂着半边嘴笑得不成样的Sally竖了个大拇指。


(六)

等到孟子诚和李晓妍举办完婚礼,已经是又过了半年。婚礼当天,他们的孩子也没了。据说孟子诚原本是想用这个婚礼毁掉李晓妍,然后和我复合,但是计划还是破灭了,因为女方施了手段,怀上了孩子。

可正当婚礼进行时,女方忽然见红了,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打着120,把孕妇送去医院,最后还是没保住,因为太操劳,女方的体质承受不住。

好好的婚礼,来宾就忽然因为出了这档事,被主人家扔在了原地,只剩几个家属在现场把控秩序。

但是婚礼还是要进行啊,所以婚礼的流程直接进入了开宴环节。来宾很多都是熟人朋友,当大家来到现场,发现他们要祝福的新娘对象不是我时,大家还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事情的真相,还是让我知道了。

在一起一年,第二年的二月初三,我的农历生日,我正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躯,应酬完回到家,洗完澡准备睡觉时。

我的前男友出轨了。

出轨对象是爱慕了他很久的小师妹,李晓妍。

男人应酬喝酒,为了工作无可避免。

出轨前的几个月,李晓妍忽然成为了孟子诚助理,作为助理,上司去谈生意应酬,助理有时候也得跟着在身边。

二月初二,孟子诚带着李晓妍一块去应酬了。

于是——李晓妍提前在他的酒杯里下了药,但是等了很久孟子诚还是没有碰过酒杯,她忽然不按套路出牌,一个小小的助理却率先举起酒杯给在座的老大哥敬起了酒,孟子诚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别闹,却被忽视了。

可是孟子诚记得很清楚啊,特别怕喝醉了赶不回来给我庆生。二月初三,是我的生日啊,孟子诚答应了要回来跟我一起吃蛋糕的。

但是这应酬老大哥们热情的劲儿,孟子诚实在没办法抵挡,他举起了酒杯,全喝了下去。

只要喝一杯,李晓妍的目的就能达到。

很快,孟子诚面红耳赤,手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抓着,一个劲地想脱衣服,老大哥们见状,赶紧让小助理先把自己的领导送回去,下次再谈生意。

于是,发生了拍照发微信的那一幕。

“你的男人在我的床上。”


番外

后来,我在咖啡厅遇见了孟子诚。

现在的我已经不过生日了,而我的身边也有了爱我的人。

“美…美怡。”

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我寻找了一番,锁定了窗外穿得破烂不堪的男人,只见他的胡须已经到了胸口位置,极为邋遢。

眉眼间,我认出了他。

“你现在怎么这样了。”

“我无家可归,我不想跟李晓妍在一起。”

“你已经结婚了,你跟她是夫妻。”

“美怡,这人是谁啊?”Alex拿着咖啡走糖来到我身旁,他看了看站在外面跟我谈话的邋遢男人,担心的把我拉到了其它位置坐着。

“他……有点像我的一位熟悉朋友,却不是那位朋友。”

我的目光还是放在他身上。

如果当时,他没有应酬,没有喝那一杯酒,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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