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地上,读汪曾祺的书,突然冒出个念头,突然想试一试,我也这么一直写一直写,能写多少……
前几天去看了暗杠的演唱会,大多是新歌,相比于去年的狂热,这次倒没有太大的感觉了,独有一首《千里行走》我很喜欢。这歌里有一句,“老来后,多健忘,邻水处,搭一房”,想念起爷爷奶奶来。
我想给爷爷奶奶修房子,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大概是从去年开始,也许是前年。这念头总是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又淹没在庸常的琐事中,然后等着又在某个时刻钻出来。
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期初是一年三四次,后来一年两次,现在就是春节一年回去一次了。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想着回乡下和爷爷奶奶待几天,但事实是,每一次我待了大半天,就想要回家了…为什么呢,首要的问题就是上厕所。乡下的厕所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的坑,中间随意搭上两三根木板,人就塌在木板上方便。时常有掉进茅坑的情况出现。冬天倒也还好,一到夏天,茅坑里的蛆都爬上来,拖着长长的尾巴,爬到你的脚边,蠕动。那感觉真的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我有些低血糖,蹲一会儿就晕,有时候地上蹲久了突然一站起来眼前一抹黑,导致我更不敢去茅坑了。于是每次回去,都是尽量憋着,实在憋不住了,就让奶奶望风,在后院菜园子里方便一下。
年轻人也还好,身体健壮,掉下去了大不了爬上来。老年人掉进去了真是噩梦。我的外婆的母亲,我们那里称呼姥姥,就是这样丢了性命。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想给爷爷奶奶修房子,尤其是修卫生间,带马桶的。
尤其是这两年,这念头长势甚猛,一个晚上我梦见奶奶在蹲坑的时候一恍惚整个人往后仰,掉进去了。我哭着醒过来,枕头湿了一大片。凌晨两点多,我爬起来,打开电脑,写下脑海里这疯长的念头,增添枝叶:二楼扩建,共4个卧室,爷爷奶奶住一楼。2个卫生间,有马桶、淋浴、太阳能、洗衣机。餐桌足够大,够这一大家子15个人围着吃饭…厨房足够宽敞,把柴火灶改成天然气,奶奶的眼睛都被柴火熏坏了,配冰箱、微波炉、烤箱……无数次我打开这个清单,一条一条写下新的设想,就忍不住要哭,在我们看来已经是这么自然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确实不敢想象的生活……
爷爷奶奶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奶奶瘦,瘦成了一把骨头,总是屋前屋后,忙得停不下来。爷爷瞌睡,白天晚上,坐在椅子上就能睡着,却也难得坐下来,他总是在田地里忙活,地里不忙的时候,就去做散工,帮人抗麻袋,工地上修路。
我是跟爷爷奶奶长大了。从断奶开始,爸妈就离家去谋生了。直到我上初中,这才重新跟父母一起生活。导致这些年,跟父母感情淡漠。我母亲不是一个柔软的人,虽然她也一生辛苦。每每我想要给爷爷奶奶置办些东西,她总要气,要哭。归根到底她还是不放心我,她知道我独自在大城市工作,勤勤恳恳,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几个钱。她希望我可以给自己存着。
我是一个平庸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梦想,我此生,我今生,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强烈、时不时钻出来让我不安的,就是这个念头了:给爷爷奶奶修缮房子,用马桶换掉那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茅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