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她与回忆纠缠的样子，

所以当我看见她眼里的光又重新亮起时，

我便知道，她已经重生了。”

01

2019年，当我如愿结束大四的所有课程，准备展开怀抱迎接崭新的未来时，家里的长辈便开始接二连三的在我面前苦口婆心起来。

  “乖乖，该谈恋爱了，再不谈就不好嫁了噢”

  “找男朋友一定得找家里有车有房的啊”

  “我娘家这边有个小伙子，你看要不两个人加个微信聊聊”。

我天性散漫，做啥事都不爱着急，对待这些，最开始还能微笑应付着。

但慢慢的，在各种要成家立业的声音叨扰下，我竟真的有了一种时间的紧迫感，那感觉就仿佛是我蹉跎半生，一事无成，而如今人生却即将抵达终点。

可转念一想，自己明明也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呀……

于是，我索性谁也不爱，谁也不理，人前依旧尊老爱幼，但人后继续风生水起。

但就在我与长辈们还在斗智斗勇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好闺蜜小雨的声音。

“不好了，家里安排了这个周末和相亲对象吃饭，我需要援助呀”。

“相亲对象！！！”

我立马精神抖擞起来，说，”这可是个大事情，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小雨笑了笑，很含蓄的表示希望我到时候能潜伏在她周围，一来是可以帮着观察一下对方，二来是害怕自己万一不满意，能有个人及时助她逃走。

我本来有点犹豫，但一想起难得能目睹一次活生生的相亲现场，我又有点兴奋。

斟酌了一下，便还是答应了小雨。

印象里小雨也一直是一个文静的女生，因为性格腼腆导致情感经历也基本为零，这让我突然意识了这场任务的艰巨性。

于是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为小雨在网上搜罗了各种相亲小tip。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件事情传到了胡星星的耳里，他打着要关爱妇女同志的旗帜，非要跟过来凑个热闹。

我最开始觉得有点不妥，因为胡星星这小子，虽说为人确实十分仗义可做事也相当的虎啊。

但无奈我硬拗不过他，便让他到时候要乖乖听话，可不能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02

到了吃饭当天，我和胡星星提前选了小雨斜对面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小雨的表情，又恰好躲开了相亲对象的视线。

乍眼看过去，男方给人的感觉还挺文质彬彬，长相很清秀，一身休闲西装，有点商务人士的样子。

但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吃饭没多久，男方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不仅话里话外都在秀优越，说到后面竟还有意无意的批判起小雨来。

气氛开始变得十分怪异，我看出小雨有点尴尬，但却还是在微笑回应着。

我在旁边听得直咬牙，再看胡星星，也是满脸的无语。

饭局吃到临近尾声，我感觉可不能这么下去了，刚想拿出手机给小雨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身边传来了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还没容得我反应过来，胡星星便已经向小雨的方向走过去，我脑壳里面瞬间嗡了一下，心想完犊子了。

只见胡星星对着小雨相亲对象小声的嘀咕了句什么，相亲对象立马就暴躁起来，蹦起来想去抓胡星星衣领，结果没抓着，反被胡星星一拳给撂倒在地上。

我看傻了，和小雨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一脸惊恐，脸色凝重。

相亲对象挨了打，明显被吓到了，但也不肯示弱，两个人开始在地上扭打起来。

渐渐地，周围人的目光都开始投向我们这里，我有点难堪，便和小雨一起去拉架，但发现根本拽不住两个人。

关键时刻，还是餐厅经理及时出面，把我们几个一起给轰了出去。

出来时已是夜晚，三个人走在嘉陵江的江边，暖黄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无限长。

胡星星气仍没有消，走在前面继续吐槽着。

我懒得理胡星星，便转头问小雨，既然刚刚吃饭吃的那么不开心，为什么不让我们早点帮你走呢。

小雨笑了笑，淡淡的说，大概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我有点没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小雨又突然问了一句，“向晚，你觉得人会对以前的事情释怀吗……“

我愣了一下，江风从我的面颊拂过。

夜色里，我仿佛看见姑娘的眼里有暗流涌动。

沉默了一会儿，我缓缓说道，“应该会吧”。

03

我知道小雨在想什么。

在过去那些无法言说的回忆里，她的人生便像一场荒野里的大逃亡。

小雨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因为性别的原因，一岁不到的时候便被父母送给了远房亲戚抚养。

但后来因亲戚发现，襁褓里的小雨未免过于安静，便以怀疑小雨可能是一个哑巴为由，将她退还给了她的父母。

小雨如一件不合格的商品一样，又回到了她出生的地方。

但事实说明，亲戚们的话也只说对了一半，小雨…她并不是哑巴。

但是……似乎也算不上正常。

小雨其实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由于缺氧而导致了大脑有轻微程度的损伤，而这一切所带来的病症便是语言功能出现问题。

小雨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去发声，要么是直接很多音节发不出来，要么是发出来的声音模糊又滑稽。

八九十年代的那会，医学技术并不发达，小雨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矫正的难度也因此变得更加艰难。

声音的异样也使得小雨变得非常卑微与内向，身边的大人和同学由于害怕听不懂小雨讲话而突然的尴尬，所以也都开始有意识的远离她。

到后来，小雨成了人群里面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因为性格的沉闷，在家人和亲戚的眼里也慢慢不受待见。

很多年后小雨轻描淡写的再诉说起这段往事后，总会很平静的告诉我们。

她知道其实大家都没什么坏心思，但是对于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而言，躲避就等于是嫌弃，善意也只不过是那根戳破皮肤的倒刺。

而在这段需要躲躲藏藏的成长过程中，她能得到的也只是逐渐怪物化的自己。

04

我之所以认识小雨，这还得从初中时候开始说起。

那会儿小雨班上的两个男生吃准了小雨内向的性格，便开始捉弄起小雨来，公然在大街上抢小雨的自行车，亦或是把垃圾塞进小雨的手套里。

后来事迹败露，两个男生被班主任狠狠制裁，而小雨也由此转到了我的班级里来。

再然后我和小雨成了前后桌的关系，经过一点点的相处，我们也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十几年过去，小雨还是靠着自己的矫正，一点点的将声音纠正了过来，除了偶尔的发音困难外，其余时间基本上和正常人无异。

慢慢的，小雨也考上了省内一流的大学，家里对她也逐渐器重起来，好像悄无声息中，日子都在一点点变好。

而我，也差不多成了这段故事的半个见证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