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赢了吗

面包车的引擎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突突作响,像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林秀把装着饭盒的保温袋往腿边挪了挪,目光落在丈夫张建军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指节泛白,连带着挂挡时的动作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那批轴承你怎么就肯按成本价出?”林秀的声音先硬后软,最后揉进了几分委屈,“咱们租厂房、买设备,欠着朋友三万多,两个孩子的学费下个月就要交了。你倒好,一句‘先有客户’,就让出去了?”

张建军的喉结滚了滚,视线死死盯着前方红灯亮起的车尾灯。“你懂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刚跑完三个工地的疲惫,还有被追问的不耐,“李老板是大厂的采购,这次给他行个方便,下次他手里的单子能让咱们厂开三个月。你光盯着眼前那点利润,就看不到长远?”

“长远?”林秀拔高了音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保温袋的提手,“咱们从老家出来,你在五金厂当学徒,我在餐馆洗盘子,省吃俭用十年才攒下这启动资金。现在跟老周合伙开厂,你什么都自己扛,连股东会议都不跟我透句底,我这不叫操心,叫瞎掺和?”

车窗外的霓虹晃进车厢,照在张建军黝黑的脸上,也照出他眼底的红血丝。他今年三十五岁,父母在他十八岁那年遇了车祸,是林秀陪着他从村里的土坯房走到城里的出租屋,又陪着他把“建军五金配件厂”的牌子挂在工业区的铁皮房上。可最近这半年,两人的话越来越少,一开口就绕不开工厂的事。

“股东有股东的规矩,我总不能什么事都跟你商量完再做决定吧?”张建军踩下油门,面包车猛地窜出去,吓得旁边车道的小轿车按了声喇叭。“你在家把孩子照顾好就行,厂里的业务不用你插手。”

“不用我插手?”林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当初你说要开厂,我把我妈给我的嫁妆钱都拿出来了。现在你倒好,跟我分这么清?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些事吗?我是怕你太累,怕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打水漂!”

张建军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林秀的声音像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半个月,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跑工地、谈客户、盯生产,还要跟老周商量扩大规模的事。他知道林秀是为了这个家好,可她每次一提起业务上的事,就像在他紧绷的弦上又拉了一把。

“你能不能别再说了?”张建军的声音发颤,双手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了,“我每天在外面跑,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以为我愿意低三下四地求别人?你以为我不想多赚点钱让你们娘仨过好日子?”

“可你也不能拿亏本的生意当人情啊!”林秀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咱们厂现在还没盈利,你这么做,老周那边能同意吗?万一出了问题,咱们怎么跟人家交代?”

面包车沿着河边的公路往前开,夜色里的河水泛着冷光。张建军看着那片漆黑的水面,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猛地一打方向盘,面包车朝着河边的护栏冲了过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干什么!”林秀尖叫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扶手。

张建军的眼睛通红,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要不同归于尽吧,都死了算了!省得每天这么吵,这么累!”

他的脚只要再往下踩一点,车子就能冲破护栏,掉进冰冷的河水里。林秀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在餐馆门口帮她赶走了耍流氓的醉汉,那时的他眼神正义又果敢,跟现在这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判若两人。

“不要!”林秀大哭起来,伸手去拉张建军的胳膊,“张建军,你醒醒!我们还有孩子啊!我们不能死!”

孩子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张建军。他猛地回正方向盘,面包车擦着护栏停了下来,车身还在微微发抖。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仪表盘上。

林秀坐在副驾驶座上,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觉得很陌生。在外人眼里,张建军是个靠谱、冷静、脑子活络的老板,跟客户谈生意时条理清晰,跟股东合作时正直坦荡。可只有她知道,在她的不断唠叨下,他会失控,会暴躁,会说出“同归于尽”这种可怕的话。

那天晚上之后,林秀变了。她不再追问工厂的业务,不再跟张建军争论成本和利润的事。每天早上,她把孩子送到学校后,就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收拾屋子,晚上做好饭等着张建军和孩子回来。有时候张建军回来得晚,她会把饭菜热在锅里,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回来。

张建军察觉到了林秀的变化,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他知道自己那天的行为吓到她了,也知道她是为了这个家好。那段时间,两人虽然话不多,但气氛却平和了不少。周末的时候,张建军会抽时间带孩子去公园玩,林秀跟在后面,看着父子三人的背影,嘴角会不自觉地往上扬。

工厂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订单越来越多,张建军忙得脚不沾地。老周提议招个秘书,帮张建军处理日常事务,张建军想了想,同意了。

面试那天,张建军见到了苏晴。她二十多岁,穿着得体的职业装,长发扎成马尾,显得干练又精神。苏晴以前在一家大公司做过行政,对业务流程很熟悉,谈吐也大方得体。张建军当场就拍板,让她第二天来上班。

苏晴确实很能干。她把张建军的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帮他整理客户资料,甚至能在他跟客户谈生意时,递上一份精准的报价单。有时候张建军开会到很晚,她会泡一杯热茶放在他桌上;有时候他因为工厂的事烦躁,她会轻声安慰几句,说些鼓励的话。

张建军渐渐习惯了苏晴的存在。他跟林秀没什么共同话题,跟苏晴却能聊起业务上的事,聊起未来的规划。苏晴懂他的辛苦,懂他的野心,也懂他偶尔的脆弱。在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张建军看着苏晴认真工作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但是他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和老婆,还是控制着自己。

张建军因为业务经常晚归,身上偶尔会带着陌生的香水味。林秀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她不想再争吵,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她安慰自己,张建军只是太忙了,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家,有她和孩子的。

直到有一天,林秀去工厂给张建军送落下的手机,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暧昧声响。她推开门,看到张建军和苏晴抱在一起,衣服散落在地上。

那一刻,林秀觉得天塌了。她冲进去,抓起桌上的文件往他们身上扔,嘴里哭喊着:“张建军,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你吃苦这么多年,你竟然这么对我!”

工厂里的工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张建军又羞又恼,想把林秀拉出去,可林秀却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哭闹、咒骂。苏晴在一旁,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老周和其他股东的耳朵里。老周对张建军很失望,觉得他公私不分,影响了工厂的声誉。其他股东也纷纷表示不满,要求重新选举大股东。最终,张建军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大股东的位置,手里的股份也被稀释了不少。

林秀在家里哭了好几天,不吃不喝。直到有一天,苏晴找到了她,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嫂子,对不起,”苏晴的眼睛红红的,“我跟张总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是我喝醉了,他只是想扶我一下,你误会了。这张卡里有五万块,是我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林秀看着那张银行卡,又想起那天在办公室看到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苏晴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可就算是误会,她和张建军之间的感情,也已经被这场闹剧折腾得千疮百孔了。

张建军很少回家了,就算回来,也是跟林秀分房睡。两人之间没有争吵,也没有交流,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工厂的生意虽然还在做,但张建军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干劲,每天只是应付了事。

年底的时候,工厂盘点,发现因为之前的动荡,亏损了不少钱。老周提出要关闭工厂,张建军没有反对。他把工厂的设备卖掉,还清了欠款,手里剩下的钱,跟他刚从老家出来时差不多。

那天晚上,张建军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他和林秀抱着两个孩子,笑得一脸灿烂。那是他们刚买完房,搬进新家时拍的。

林秀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我明天就带孩子回乡下了,”她的声音很平静,“这里的房子我已经联系好中介了,卖了钱咱们一人一半。”

张建军抬起头,看着林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自己和林秀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的日子,想起两人一起扛着设备搬进工厂的日子,想起那天在河边差点同归于尽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了希望。可现在,希望没了,家也没了。

林秀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张建军一眼。“张建军,其实我从来都不是想插手你的业务,我只是怕你太累,怕咱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家散了。”她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张建军终于忍不住,趴在沙发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可他的世界,却只剩下一片漆黑。

苏晴得知张建军离婚,感到万分愧疚,她找到张建军,说:“张总,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的能力,因为我让你落的如此地步,我很难过,我爸一直在单位工作有很多资源,我只是去外面实习锻炼自己,我爸准备建一个大型的工厂,给我做嫁妆,你愿意的话,我聘请你做厂长,给你股份。我们共同努力一定可以把公司做到行业第一”

此时的张建军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心里五味杂陈,毕竟能愿意和自己东山再起的女人,男人是很难拒绝的。

两年后,他们果然把品牌做到行业第一,而且还准备上市。两人幸福的也走入婚姻的殿堂。

而林秀带着两个孩子,一边抚养孩子,一边在农村学习种植新型蔬菜,也是做的风生水起,她有时候会对着农场发呆,想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义气用事,把事情搞那么大,是不是原本幸福的四口之家还是完整的。到底自己是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但是后来张建军的再婚却让他再次怀疑,到底当初是误会还是什么。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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