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06
夏天的庄稼地有一种气息。
麦苗的青草的泥土的水气的粪土的花香的虫子的……种种说不清、若有若无的气息组合在一起,拧成一股强大的势力扑面而来,躲也躲不开,热腾腾的、黏呼呼的,却又让人那么欣欣然。
一年一季庄稼,它们成长的全过程,我早已了然与心。只是分别了这么多年,再一次与青春勃发的庄稼相遇,竟有了满怀的喜悦。青青的麦穗,浓绿及至黑色的叶片让人的心里一动一动的,忍不住想伸出胳膊去抚一下每一颗麦穗,每一片叶片。
折一根杂在小麦中间的大麦,教女儿用麦杆做一只“大麦响响”,吹出来呜里哇啦,野腔无调。这是个技术活儿,女儿横竖没有学成,要我做现成的给她就行。
与那棵树的相遇很突然。当我和女儿专心于“大麦响响”的时候,走着走着,它就挡在了前面的村道上。一抬头,父女两个都惊呼于它的形象,高度刺破了蓝天,银白的树杆那么挺拔,中途不蔓不枝,顶上枝叶团团,紧凑而密匝,在庄稼和野树的群落里,它无疑是立于鸡群的鹤。
为了婀娜,滨河路的柳树被削去了好多枝条;为了显示高档,银杏被栽在它们并不适宜的地方,小心被呵护着;为了更多树荫,国槐被锯去了树冠,逼它向四方延伸枝条;为了采摘方便,果树被矮化;为了花朵漂亮,好多树木不允许有自己的果实……尘世中,有太多被修饰和改正过的树,见多了,见惯了,渐已觉得正常。
突见这么一棵自然长成的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它的内心一定很是骄傲,不管是谁把它栽在了这里(我情愿它是自己长出的野树),它的成长不是为了给人们开出花朵的谄媚,也不是故做姿态的讨好,甚至连一块阴凉也不愿多一点奉上,更不是为了所谓的成材——如果成材只是为了被你们刀劈斧凿,我宁愿让自己的木质不要太好,盖房子、打家俱皆不要做首选。
它只是为着自己的成长而成长。
为此,它舍弃了庄稼所拥有的丰润的土地和农人无微不至的呵护。脚下是干硬的土地,四边堆满了破砖碎瓦,甚至不远处就是污秽的茅厕。它没有办法选择的环境并没有 限制得住它的高度,比周围众多的植物更开阔的视野。
庄稼是热气腾腾的,这株白杨却给人冷峻的感觉。我抚摸着女儿的头,希望她能记住这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