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8： 章 8

小丑上了蝙蝠车，这次是清醒着的，也没戴眼罩。他左右四顾，伸手想去按个按钮，却被打掉了。

“什么都别碰。”

“永远这么死气沉沉的。”他嘟囔着，同时引擎发动，他们离开了，“所以是什么难题让你需要我了？”

“我需要消息。”

“嘿，蝙蝠，你知道我最近过得有多与世隔绝——”

“你知道去哪儿拿到消息。我带你去见他。”小丑挑起一边眉毛。他想问蝙蝠侠，问他怎么知道谜语人在哪儿的，但却什么也没说。他确定自己不想知道答案。

他们停在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家老旧的咖啡馆的地方前，熄火下车。小丑刚转过身，有什么东西便冲他扔了过来。他一把接住，借着月光看着那团紫色的布料。

“没时间给你准备整套行头了。”蝙蝠侠说，“但我想这会让他自在些。”小丑换上衣服，将衣领翻好，抻直袖口。说真的，这一身比他的便服差不到哪儿去。他最后看了眼蝙蝠侠，然后朝门口走去，凭感觉找到那只小插销。锁开了，两人潜入其中。

小丑认得路。穿过布满灰尘、无人维修的众多座椅，最后来到一扇暗门前——这扇门的底下有插销和密码——数字藏在一串谜语里，但他早就记住了。他直接把门拉开，等两人进去后再在身后合上。

“爱迪！”他叫道，停了一会儿等待回应。没有回应。他耸了耸肩：“抱歉，蝙蝠，我猜他今晚不在——”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谜语人从阴影中现身，一手将眼镜向上推，另一只手抓着根手杖，手杖的顶端处刻了个巨大的问号。本来这东西看起来挺傻气的，但小丑清楚，那个男人的确擅长解谜。实际上，对方的长处正是他那美妙的大脑，但体格强壮些也无伤大雅。

“我们只是想要一些消息。”小丑说，轻巧地蹿过去，一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我得烧掉这个藏身处了。”他没搭理那个丑角，“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你知道。”随后他盯着小丑，从头到尾地打量着，“你这套打扮可真无趣。”

“谢了，明智顾问【注1】。”小丑轻快地弹了下他的脑门，“这身衣服是蝙蝠给我的，他还没好心到让我把妆也化上的地步。所以，为我当个乖宝宝爱迪，只要回答蝙蝠的问题就好了，可以吗？”

【注1：Captain Obvious，此称呼用来讽刺那些明知故问的人】

“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会忘掉我来过这里。”蝙蝠侠说，“此外，如果这场狂欢里你也有份，只要你配合，我就放过你。算是豁免权。”谜语人看了眼蝙蝠侠，然后转头，盯着小丑，只和他对话。

“我没参与。”他说，“我对你……朋友的提议不感兴趣。”他说朋友这词时带着一种敌意，一种鄙夷，仿佛小丑刚活生生地背叛了他，“你来问我，小丑。你问我正确的问题，说服我我想给你答案。”

小丑飞快扫了眼蝙蝠侠，眼神几乎称得上是抱歉，然后他伸手，将谜语人拽过来，单臂勾住了对方的肩膀，一手插进对方橘黄色的头发里，然后狠狠地吻着他。

有那么一会儿蝙蝠侠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幕。小丑看见了他的眼睛，同时他正扶着爱迪的脑袋，对方的手探进他的夹克，放在了他的黑衬衣上，两人的胯部贴在一起，伴着一下摩擦的动作。小丑不得不提醒自己，别一直这样下去，这只是一次浅尝辄止，一封提示信。

虽然如此，但等到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急促喘息着，谜语人还重新在脑海内更新了遍小丑脸颊内侧的伤疤图案。小丑咧嘴一笑，单根手指描过对方的下颚线

“毒藤和哈莉计划在什么地方发动袭击？”他问。直截了当——这是规矩。

“所有地方。她们没有设置特定的场地。整座城市都是靶子。”

“她们的目标是谁？”

“所有人。”

“她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设为目标。”蝙蝠侠插话，“她们没有资源，人力。她们也知道我们正在抓她们——”

“安静，蝙蝠。”小丑说，冲他挥挥手，眼睛始终看着爱迪，“她们打算怎么投毒，爱迪？”

“她们已经投了。”蝙蝠侠猛地一震，刚要开口，小丑却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威胁他安静，否则自己就把他的舌头扯出来。

“什么地方？”

“所有地方。”

“具体点儿，爱迪。”

“那就问对问题。”小丑叹了口气，抬起一根手指抵上爱迪的胸口。

“上流阶级还是平民？”

“平民，一开始。很快就是所有人。”小丑点点头。

“被逼还是自愿的？”谜语人似笑非笑。

“自愿。”他抬手握住那只手，引到自己胸前，“你用了太长时间。你本该更了解我的。”他飞速扫了眼蝙蝠，小丑看见那双眼中闪过了某种情绪——恼怒，或许暗示着……嫉妒？

小丑顿了顿，忽地脑中一片混沌。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钻出来，有什么东西在尖叫他早就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他闭上眼睛，对自己哼了会儿一首跑调的曲子，筛选着得到过的全部信息。哈莉的手下的名单，从护士站到他的破监牢有多少步，A病房的吉姆一直没有出狱，珀西的老爹正忙着以精神病的理由赎出他的宝贝儿子——

随即他停下，猛地睁开眼睛：“咯咯笑。”

“什么？”蝙蝠侠挫败地问。他已经受够这些游戏了。

“就是这样，对不对，爱迪？”爱迪咧开嘴笑了，小丑抓住他的脸，又给了他一个吻，这次自己也笑了。“噢，爱迪，”他喃喃道，“你总能帮我梳理清楚我的脑子。”

“我不愿意打断你们的……相处。”蝙蝠侠开口，视线冰冷，“但介意让我知道线索吗？”

“街头出现了一种新毒品。”小丑说，离开谜语人走过来，“我在阿克汉姆的一个线人曾经跟我提过。他父亲是个毒贩，精通这类消息。他说过这种毒品叫‘咯咯笑’。”

“好名字。”蝙蝠侠嘲讽，“药效是什么？”

“他，呃，没说。”小丑坦白，回头看了眼爱迪，后者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情报了，“不过这事先放在一边。所以，哈莉和艾薇正藏在幕后，计划用这东西来投毒。你去找这种毒品的源头，然后直接掐断，问题就圆满解决了，蝙蝠。”

“没那么简单。”谜语人说，另外两人看向他，“这种毒品之前一直是从街头小贩那里流传出来的。我认为现在才从源头阻止已经太晚了。如果你想要阻止，就必须牵制住它，分析里面的成分，研究出解毒剂，然后昭告媒体。切断供应已经来不及了。”

小丑皱起眉：“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条线索。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惊喜，爱迪。”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向门口出去的两人身后。

“我会……忘了我来过这儿。”蝙蝠侠说，即使他想揪着那个男人的衣领，把他扔到阿克汉姆。小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谜语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小丑，直到他们走到外面的街头上才开了口。

“如果你腻了你的蝙蝠玩具。”他说，“你知道去哪儿找我。”

他弯起嘴角，小丑咧开嘴笑着对他挤挤眼睛，然后跟在径直回到蝙蝠车的蝙蝠侠身后。

“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去找个毒贩——”

“不。”蝙蝠侠说，“不了，我们结束了。剩下的事我自己去搞定。”他钻进蝙蝠车里，小丑皱起眉。

“没门。”他跟着跳进车里，“我几乎要享受起犯罪斗士二人组这个设定了。”他咧开嘴，“你今晚和我是绑定的，蝙蝠。你在把我从一个潇洒帅气的富家少爷的床上拽下来之前就该考虑清楚。”

蝙蝠侠的双手一路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小丑在心里记下了这点。当自己提到韦恩时，对方的反应非常古怪。是嫉妒吗？

“我去买比你去要容易得多。”小丑说，转着自己的脖子，“你去买就是打草惊蛇。她们会知道你在调查了，然后她们就会作出回应。让我去，她们就不会知道。”

“如果哈莉听闻你在购买她的专利毒品，我猜她绝对会有所行动的。”小丑轻笑。

“他们不会知道是我的。我现在看起来还像是，啊，你认识的小丑吗？”他冲自己比划了一下，蝙蝠侠扫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看向道路。

“……不像了。”

“那不就完了。往码头开。珀西手底下有人在卖那种毒品。他爹地不会让任何未经他自己确定销售的东西流入市场的。”

小丑坚持让蝙蝠待在车里，而且是远远地待着。他顺着狭窄的小道走在街上，卷发凌乱地散在脸侧，遮住了伤疤。没了那层妆容和标志性的打扮可真是帮了不少忙，但稍不留神的话，伤疤还是会出卖他。他双手插在兜里，手指摸索着蝙蝠侠交给他的那沓纸钞。他没问后者哪来的钱，即使他是挺好奇的。他只是很高兴那个男人同意了按他自己的规则进行游戏，尽可能地别让代理商记住。

小丑隐约地认出了那个男人。对方的站姿，位置，仿佛靶子一般显眼。那张脸就藏在小丑的记忆深处。他没多细想，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既然这个男人的印象对他而言如此模糊，那么对方也没什么会认出来在新闻与网络以外的途径所见到的小丑的可能性了。

“嘿。”小丑尽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在一种平静低沉的状态，没有掺杂平日里那种唱歌似的旋律和笑声。真难。

“买点儿什么？”那人甚至看也没看他，仍盯着自己的手机。这说明他看起来完全无害——尽管这正是所需要的效果，小丑还是忍不住有一丝的恼怒。等到所有该忙的都忙完之后，他必须要让哥谭记住，他是有多无害。

“嗯。”他说，“要点好货。”

“你想要多刺激的？”小丑咧开嘴——他没忍住——然后不得不强行忍了回去，换了副没那么夸张的笑容。

“在之后几天里什么也不记得的那种。”对方笑起来，将手机塞回兜里。

“我倒是拿了些新货。”他说，“我老板坚信这可是所有街上最棒的玩意儿。不会让你烂成死狗太久，但相信我，这东西是真带劲儿。”

“有名字吗？”

“有。”那家伙说，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小袋子，“咯咯笑。真是我听过的最蠢的名字，但这狗屎玩意儿真他妈上头。”他说了个数字，小丑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所需要的现金，数也没数，仿佛剩下的钱根本不存在一样。交易完成后，小丑谢过他，转身沉默离开，掂量着手中的小药丸的重量。药丸半红半黑——他甚至不需要想就知道这是哈莉的标志——一包有五颗。所花的钱并没有他和蝙蝠侠想象的那么高。

他钻回蝙蝠车里，蝙蝠侠什么也没说，直接发动了车子，将一块黑布丢到小丑腿上，看了他一眼。小丑叹口气。

“老顽固。”他说着，将布条系在自己的眼睛上，“让我好好享受这趟旅途能有什么损失？我一直都待在你的小山洞里，你忘啦。”

“不，你只是希望自己在。”

小丑疑惑地坐了一分钟，随后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不禁爆发出一阵大笑。

“噢蝙蝠，”他低叫道，“一个笑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啊，亲爱的，你是生病了吗？如果你病了，我们可以玩医生游戏！我能穿上最小号的护士服，还有——”

“在我后悔之前闭上嘴。”蝙蝠侠说，不过小丑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车停下后，小丑还没被允许摘下眼罩。他不耐烦地坐在原处等着，蝙蝠侠出去后，帮他下了车，随后直接将他举了起来。小丑吓得大叫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大笑着被抱着走。蝙蝠侠将他放在一个柜子上坐好后，扯下了眼罩。映入小丑视野的便是那双近乎黑色的眼睛，其中的神情是他从未在蝙蝠的眼中见过的——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的腿还能动。”他指出，松开了蝙蝠，然后将他拽过来。义警没有抗议，一手撑在柜台的边沿上，俯身靠近。小丑咧嘴一笑。

“我不能冒险让你撞坏任何东西。”蝙蝠侠撒谎道——噢，谎言就衔在他的齿间，小丑能看出来，“毒品呢？”

小丑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那只装了四颗药丸的小袋子，递给蝙蝠。后者站直身，打量着药丸，同时小丑将剩下的钱掏出来搁在柜台上。

“你差不多要花多久才能搞清里面的成分？”

“几个小时。”他说，放下袋子，“要等到午夜，或者明天早上。”

“那我们就能边吃早饭边等了。”小丑咕哝道，抬起手将对方扯过来。蝙蝠侠正好被他卡在双腿之间，栽向柜台。

“不行。”蝙蝠侠说，“告诉我你想让我带你去哪儿，我送你去。我本该直接带你去奈何岛的，但我急着把药送到这儿来。”小丑皱眉，“你不能留下——”蝙蝠侠在他张口之前打断他，“所以说个地方就好。”

小丑从撇嘴变成了皱眉。他考虑说出布鲁斯的住址，但他暂时还不能回去。他必须得解释清楚，但他不想解释。此外，他需要理清思绪——一想到布鲁斯，会让他的身体作出各种奇妙的反应，偶尔还会让他忘记了自己应该爱着蝙蝠——

他还将那段小丑猜自己被私押了时的记忆搅得一团糟——那段谢泼德给他下药的记忆又复苏了。

“用不着送我去哪儿。”小丑说，“我想去哪儿我自己能走。把我塞回你的蝙蝠小罐子里，然后随便一扔就行了。”

“小丑——”

“噢别这样，蝙蝠。”他举起一只手，“我今晚没兴趣让你搅乱我的脑子。就这样吧。”蝙蝠侠叹了口气。

“别以为我不感谢你的帮忙。”他说，小丑则皱了皱眉，眯起眼睛。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他激道，松开了对方的胳膊，“回报我吧。还记得我在阿克汉姆说的，我只想要个恩惠吗？这样吧，就是现在了，小蝙蝠，亲爱的，只是一点儿小恩惠，你就能永远甩掉我了。”

“什么？”小丑舔了舔嘴唇，闭上眼睛。

“吻我。”蝙蝠侠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丑，那疯子咧嘴笑了：“就一个吻而已蝙蝠——就这样。你今晚就能甩掉我，并且所有的人情债都一笔勾销。”

“我把你从阿克汉姆里救出来。”蝙蝠侠咬牙道，“还不够吗？”

“不怎么够。”小丑说，一根手指划过对方胸前的盔甲上雕刻的图样，“只是个吻而已，蝙蝠。你已经拒绝我那么久了，只不过是在你的人生里投降一秒钟——”

蝙蝠侠低吼着，俯身将两人的嘴唇撞在一起，堵住了后面的话。小丑僵住了。他没料到那个大家伙竟然同意了。不过他仍在那双唇下融化为了一汪春水，手上紧抓着对方的盔甲。蝙蝠侠整个人都绷紧了，仿佛随时准备要推开他一样，随后他揽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插入他的发间，轻柔地扳过小丑的脑袋，好能更深入地探入他的口中。他的舌头舔过一侧的疤痕，小丑打了个哆嗦，完全无法再作出反应。他往后倒去，蝙蝠侠迎合，直到小丑差不多直接躺在了柜台上，而那义警压在了他身上。

他又抬起一条腿勾住他，让他保持这种近距离，拱起自己的胯部，在两人的身体之间磨蹭着。蝙蝠侠在他口中呻吟一声。他的舌头与小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有种古怪的熟稔感。

蝙蝠侠松开了口，小丑急促地喘息着，他抬起胯部，感受着将两人摁在柜台上的蝙蝠侠的反应，呻吟着，在喘息的间隙咯咯笑着。

“你想要我。”他说，嗓音低沉，阴暗，严肃，而蝙蝠侠的回应是压在他的颈侧，咬住了那处皮肉吸吮着，令那苍白的肉体上显现淤青，令他呜咽着扭动。他伸出双臂搂着他，攥紧了他的披风，身体随着蝙蝠施加在两人之间的无休止的律动而晃动——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的潜意识这么告诉他——当然，要更加温柔，但节奏是相同的，似乎还需要某种特定的摩擦。他闭上眼睛，抓过蝙蝠又吻了一遍，唇舌的感触也是一样的。有些不对劲。

蝙蝠侠再次撑起身时，小丑的大脑还在犯晕。他试图将注意控制在呼吸上，望向那双暗色的眼睛，黑暗，暗得永无止境——

海洋的蓝色正予以回望，不带半点仇视。

小丑突然坐起身，撞到了身上的蝙蝠侠，然后将他推开。他从柜台上跳下来，一手紧张地捋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自己身体在发抖。“我们扯平了。”最终他含糊道。蝙蝠侠看着他。稍后他似乎恢复了平日的状态，扫了眼小丑，低声道那他们就要走了。

小丑离开蝙蝠车时没和他说一句话。他努力不去想他。但那双手还在，在他的身体上，在他的头发里。那张嘴已经熟悉了他的口腔，熟悉了他脸颊内侧的疤痕纹路。那双眼睛忽然不再漆黑如夜。

小丑确定自己绝对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