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文凯正在床位前弓着身子给我按摩两条腿，看我睁开眼睛，稍稍翻动一下身体，就引来刀口处的疼痛，他手里不停，关切地说：“医生交代要给你不断地按摩，舒缓麻药带来的后期作用，不让喝水，要是觉得口干我给你用棉签擦擦嘴唇。”

“我怎么感觉下身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我糊里糊涂，婆婆和欣姐凑过来，“那是恶露，已经给你准备了专用的卫生巾，我给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做剖腹产也有恶露吗？我以为顺产才有。”我问主治医生，那位女医生眯着眼睛笑，“一样的，我给你揉一揉会好受一些，一会儿给你开点益母草，帮助恶露顺利排出来，你的子宫才能恢复好，出院一个月以后还要来复查。”

医生走了，欣姐跟还在按摩的文凯玩笑，“你娶的这老婆，是不是有点儿傻？怀孕了不知道，生孩子也啥也不懂。”

“圣人都说了，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她没经历过哪里会知道？”婆婆替我辩白，“以后我们燕子就是两个宝贝的妈妈了，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欣姐和婆婆把两个孩子抱给我看，看着她们皱巴巴的小脸儿，肉肉的小塌鼻子，嫌弃地说：“好丑！咋和猴哥一样，脸上还有小绒毛？”

“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样，这还算漂亮的呢，忘了我跟你说胖墩小时候，都把我丑哭了呢！”欣姐笑嘻嘻，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柔情，“等过一段时间，长开了就好了。”

两个孩子睁开眼睛，比赛似的哭起来，婆婆熟练地给她们换了沾着黑绿色粑粑的尿垫子，和欣姐用温水给她们洗了换上干净的，“刚出生那会儿，医生让喂了一点儿葡萄糖水，拉了脐屎就要饿了，燕子的奶下来没有？不行就给两个宝贝先喝点奶粉。”

查房的护士走进来，“尽量母乳喂养，初乳对孩子来说是最有营养的。”她看看浑身无力的我，“一开始会疼，刚做了手术，伤口也还没长好，你得有思想准备，实在不行就找个专业的通乳师。”又看一眼尽职尽责按摩的文凯，“产妇醒了就不用按摩了，你还真实诚，今天还用着止痛泵和尿管，明天一早都撤了，就得让她下床活动了，排了气才能吃东西，防止肠粘连。”

文凯直起腰，“才做了手术，受得了吗？”

“都这样，就你媳妇儿娇气？”护士说笑着走了。

我们几个开始手忙脚乱的“开奶”，两个娃谁都不吃，只顾着哭，好一通安抚，哭声止住，小的不认奶，大的吮一口没水儿，皱着小脸把头扭到一边。

好容易吃上奶，锥心的疼痛拉扯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那种痛，比刀口的痛还刺骨，我的泪流下来，做母亲真难！

喂完奶，我喘口气对文凯说:“给我娘打个电话吧，报声平安。”

“那会儿就打了，没打通，我再试试。”文凯拿过手机，凑到我的枕头前，电话那头儿是娘的声音，“娘，燕子生了，一对漂亮姑娘，母女平安.....”

娘的哭声传来，“我刚才去上香了，求仙家给你们一个儿子，怎么是两个丫头，我闺女以后可怎么过.....”

“娘，我们一家都很喜欢这两个小宝贝，我们家不论闺女、小子都稀罕。”文凯说：“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娘仨，没人敢外待她们！”

娘还在哽咽，婆婆接过电话，“亲家母，我是文凯的妈妈，有我在身边照顾，你放心吧，我和孩子的爷爷都很喜欢她们，他看着她们母女平安，欢天喜地回家给我们做饭了.....”

后来，我打起精神跟娘说了几句，娘才慢慢收了情绪，叮嘱我好好坐月子，不要任性妄为，在她心目中我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小心谨慎的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想过我这样的脾气，能处理好婆媳关系。

我放下电话，沉沉睡去，跨越万水千山，我寻找到了那个陪伴我一生的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愿意为了她们忍受所有的疼痛，只为了她们能够健康平安，在这一刻，我理解了我的娘，她不是不爱我，只是方式不同，表达形式不一样，她用她的理念、她的观点、她的方法尽力地爱着我，虽然表达的有些笨拙，虽然她能力有限。

每一代人都在努力托举自己的下一代，每一代人都要努力，为了孩子我要努力学习做一个勇敢、睿智的母亲，做她们永远的坚强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