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当一批我都没有了解过大概内容的书摆在眼前时,我总是会买封面最吸引我的那些。
《地下铁道》就属于“那些”中的一份子。我不知道谁是科尔森·怀特黑德,也不知道这书讲什么故事,单纯看到封面上一个个歪歪斜斜的十字架就买了,拿到书后才留意到,这些不规则的十字架其实是一段段交叉的铁轨。
逃奴科拉的故事在每一个由地名命名的章节中都吸引着我,也一直为她和西泽、小可爱以及沿途帮助科拉的人的命运担心,这种体验与我看《为奴十二年》电影没有区别,这算是科尔森讲故事能力之强大的体现。
“这女人走路的样子让科拉心生畏惧,她好像在飘移,浮在自己的怒火上。”直到读到这个句子,我才感受到科尔森文字的力量。当时脑中真的浮现出埃塞尔浮在自己怒火中的画面,这种画面拍成电影场景会很滑稽,但在脑中成像却异常生动。
科尔森这种写作方式,好像技艺高超的画家,不细诉不啰嗦,每段文字都如一幅画,勾勒出黑奴、逃奴、庄园主、猎奴者、白人这些群体的全貌,每一段文字,都留了不少空间,让读者轻易脑补科尔森没写出来的内容。一个个群体像中,科拉、里奇韦、罗亚尔,甚至长时间都只存在科拉心中的梅布尔等单独个人形象都从中立起来,串起了整个美国黑奴悲惨往事。
毫无疑问,这本书写的是恶。但不是或不仅仅是白人对黑人犯下的恶。“有个看守长说,这让他想起过去正儿八经地扫荡印第安人。”里奇韦说道:“苦水溪和蓝瀑布。我看他太年轻了,记不得这些事情,他爹还差不多。”
两句对话,将《地下铁道》的主题,从黑人对白人的当年罪行揭发,上升到善与恶永恒的对立。每个时代,都曾有理直气壮的恶,给某个特定人群带来无尽的苦难。而受尽苦难的人,大多只能靠坚忍、承受狂暴的恶。
在黑人之前,有印第安人。在黑人之后,有犹太人。然而,理直气壮的恶,并非只会按肤色、人种来选择镇压对象。理直气壮的恶,都没有同理心、异化、进而仇视、再而要动手消灭,自己打算专治的对象。今天社会上,因理直气壮的恶而受苦受难的人,不少。
这种恶的执行者,不只是白人,而是人类。而这种恶的受害者,不只是黑人,也都是人类。
人类真是自毁型物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