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心说
我叫小孩,我从来很乖,爸妈总夸我很懂事。读书好和脾气好是乖孩子的标配,这两件事情我都做的很好。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不开心,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开心。
你们说的优秀的人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自己想干什么,我没想过,一想就头疼,所以想破脑袋也逃不出你们的期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表扬我的人很多,批评我的人更多了,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呢?你们是不是说了假话,我大概是不行的吧。
以上是关于我,下面是关于我和一只狗。
我没和爸妈说过要一只狗,我甚至没想过养狗,也就是说,这只黑狗怎么来到我家,我也不知道,反正它就是来了,再也没走过。
它是只狗,也不是只狗。虽然具备一切狗的特征,但不同的是,邻居家的狗总是逗主人开心,会接飞盘、追自己的尾巴。
这条黑狗只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出来,不声不响就出现了,蹲在那里,看着我。我也看着它,它让我平静一些,不开心的心情倒是没什么缓解,缓解我的只是时间罢。
我没赶它走,毕竟它也没吵闹,我就由着它了,奇怪的是,我在哪里它就在哪里。于是,它出现在家里的每个角落甚至办公室的某个角落,依旧不声不响看着我。
终于,我决定和它聊聊,问问它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它会不会一直跟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次,我心情习惯性地低落,它又出现了,我追它追到一个角落,它像变魔术一样躲进了一个盒子。
我打开那个盒子,这次它跑不掉了。盒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面镜子。
原来,我一直在找的那只黑狗是我自己。
我不是这个小孩,小孩的原型是今天和同事聊天时,她提到的她的朋友。
朋友去年从英国超好的学校读完硕士毕业,学霸一枚,带着满满期待,开始在上海工作,进入一家自己觉得超级喜欢的广告公司,做数据分析。
半年之后,她,也就是我说的小孩,抑郁了,辞了工作,也不回家,坚持要在上海找回曾经的自己。听同事说,在吃药,也在治疗。问起抑郁原因,其实就是学霸在工作中被甲方挑剔过多,长期加班到凌晨,且在偌大的上海只身一人。
为什么叫她小孩?不是嘲笑别人心智幼稚,我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因为小孩和你我她一样都对世界抱有那么那么多幻想,于是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一时无法接受,捂着心口的痛,想问这个世界“凭什么”。
她可能心里有诸多怨气,想问凭什么我得过那么多第一名,在人群中竟丝毫不显眼?凭什么我的高学历依然要做这些学学就能做的杂活儿?凭什么我比隔壁工位的那个女生长得还好看,我还是没有一个男朋友?
这些“凭什么”都是小孩到大人要经受的问题。
我在被拷问,可能你也在被拷问,没有接受现实与理想的差别,所以我们都是小孩。
我心疼地问询同事,她朋友怎么还在上海呆着,应该换个地方。她说,朋友不甘心,说一定要把失去的找回来,回家不甘心。
这种执着我很佩服,但也不敢附和,对现在的她来说,任何建议都会像被黑洞吞噬一样消失不见。
抑郁就像一条大黑狗,守在她身边,带来一种奇怪的体贴,但这种体贴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最近恰好在读一本书,叫《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如你所见,这个人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目的,和抑郁的朋友不同的是,主人公头发花白,一生的事业结束,妻子离去,即使是看上去一无所有的他,还是因为一件又一件与他本无关又产生联系的事情活了一天又一天。麻烦的邻居都成了他活到明天的理由,对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都仿佛有一万个活下去的理由。
而这个朋友才刚刚开始体验真实而已。
但我没有推荐给她,同事也没有执意劝她离开上海,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尊重她的选择。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黑狗离她而去,她会找回曾经自信的自己,找到给自己带来肯定的工作,拿回当年学霸的光环。
满腔热血的小孩,没多少技能附体,在初尝世界的寒冷之后,依然想光着膀子在冰天雪地里突围,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冻死了。冻死的人以为是世界太冷,其实是自己把自己架的太高了。
如果对自己有些许了解,就暂时放过自己,先选一条不那么寒冷的路过渡一下,就算依旧会被普遍的荆棘擦破没有太多保护的肉身,结痂的疤也会生出软甲。
放过自己是一种自我保护,冲锋陷阵总得一身保命的行头吧。
我祝愿仍在寒冷世界里找自己的她早点和黑狗说再也不见,也祝愿正在长软甲的我早日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