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
这段经历让我懂得了,在那个困苦的年代,长辈们有多么地艰辛,为了后代人不致于饿肚皮,曾经是多么地千方百计。同时也让我慨叹到世间竟有如此天然的美味——
1993年,也就是哥哥在北院迎娶嫂子进门的那一年,一向不算宽裕的父母,不仅用光了所有积蓄,还动用了唐哥存在父亲名下的两千块钱。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我记得物价还是很低的:我们就读的中学,一个包子也只卖两角钱,可见这2000元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吝啬的爷爷破天荒地为哥哥添了一台崭新的缝纫机,才不致于被邻居们一直笑话。
其实,从我开始记事起,爷爷都算是村子里有钱人。不过因为命运多舛,膝下无子,他的大部分积蓄都借给了远房的兄弟。那人算是那个时代很有经济眼光的,他是那个贫瘠的村子里最早投资买中巴车跑运输的。日积月累也稍有结余,爷爷本以为可以按照彼此的约定多少得些利息,谁料到那人在某一个炎夏的午后,酣睡时一个不小心发生了意外:未灭的烟头点燃了墙角的汽油,那人当场被汽油浇死。从此,爷爷的多了一块心病,没过几年就郁闷而逝。
可怜我们一家老小,除了一群羊以外,分文未得。
父母为了操办爷爷的丧事不惜奔走借钱。亲戚里只有小姑条件能稍好一些,就在巷子口放了三十元一场的两部电影,遂留下美名。
亲戚或以悲,他人亦以歌。待所有亲朋们散去之后,家里一片狼籍。所有带点荤腥的残羹冷炙一部分接济了大姑,剩下的也只维持了一家老小不到一周的伙食,之后家中一贫如洗,连买菜的钱也拿不出了。
无论如何生活也要过,菜是不能缺少的,可……
聪慧的母亲摘回地头常见的一种野菜,灰绿的茎,桃形的叶子。长不到三十公分高就被人掐掉枝叶。母亲讲那种野菜叫做荏菡,早些时候听说也有人常吃灰灰菜。
善良的奶奶把满篮的菜摘洗干净,放在开水锅里沼到八九分熟,然后用竹笊篱打捞出来,再用干净的双手挤干水分,接着捣烂几瓣大蒜,调匀盐酱醋,凉拌旱菜就成了我们一家人两餐必食的“绿色食品”。
捣一筷子放在嘴里或者夹在馒头里,狠狠地咬一口,牙齿刚开始时会像掺了沙子一般不适应,可待那香喷喷的蒜汁真正腌制到位,便能真正品尝到它天然的营养。
多年以后,母亲和她的母亲,父亲和他的父亲,双双作古,静静地躺在故乡南坡的山地里。任风吹雨打,任雷声轰隆,任我把一沓沓纸钱含泪燃尽,再唤不醒,只有那翠绿的荏菡傲立风中……
(作于2006年10月18日下午14:12,复稿于2017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