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心病还需心药来医
何时又多一个延儿哥哥,这杨家到底有多少牵扯流年不得而知!
延儿和师公到底发生何事,一直是杨家一块心病,如今延儿已归,这个谜团也解开了。
当年太祖兵临城下,城中百姓甚是惊慌四处奔逃,师公带着延儿保护百姓而去。
师公知道北汉大势已去,已成定局。他虽对北汉朝廷早已失望至极心灰意冷,依旧誓死不入宋氏朝廷,便隐居于五台山上。他本想将延儿送回杨家,是延儿不肯,不舍师公一人孤苦无依,便留下来照顾他百年终老,方才回来。
大郎问道:“不入朝堂可以,为什么与我们也要断了联系,这些年,家里遍寻不见,日夜心焦,为何不捎个口信回来,叫我们放心也好?”
“师公是怕影响杨家,他怕捎了口信回来,爹爹定不会留他一人在五台山。师公不想爹爹因他为难,权衡之下便只能销声匿迹,临终前嘱托我定要回来,告知这一切。”
杨将军重重叹口气:“是我的过错,我早就应该想到会是如此!他老人家一生忠君,纵使对北汉朝廷如何失望,也定不会另投他主。”
杨将军复又问道:“师父他葬在哪里?”
“师公誓死不离五台山,我便把他葬在山中。”
“好孩子,竟是你替我们尽的孝道。”
“师公养我育我,为他养老送终也是应该的,只是延儿不孝,让爹娘担心这些年。”
杨夫人叹道:“好孩子,再不可如此说,山中岁月清苦,多亏有你相伴师父左右。”
杨将军眼中含泪,满脸沧桑,瞬间老去。流年见这铁血将军,挺拔的身姿竟有些伛偻,内心甚不是滋味!家国、忠君、至孝、还有万千大宋百姓的身家性命,这铁血将军的肩膀,如何一肩挑起?
流年看那身影,迎风而立,风雨压不倒的坚韧中也有那么一丝羸弱让人心疼,而那发间的白发是越发藏不住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那结局的悲壮,如同梦寐纠缠着流年每日每夜,每每想到便心如刀绞。至此间,她终是坚持不下去,心头绞痛越发猛烈,咽喉被扼住,似要窒息而亡。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但愿一觉醒来,还是江流年。做杨八妹太难过!太难过!流年捂住胸口从椅子上滑下去。众人大惊,不知发生何事,皆奔过去扶她。
倩儿见流年右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甚是痛苦,嘴唇亦毫无血色,心内已知大半,忙制止大家:“都别动,萧竹,药箱。”
“是,是。”
延儿定定看着流年心痛不已,七年而已,你到底发生何事?那云淡风轻之下为何掩藏着如此厚重的忧愁?七年前,那个天真烂漫,叫着延儿哥哥的小女孩,可还是你?
对不起,是我离开太久了吗?
倩儿半跪于地上,搭上流年脉搏,立时眉头深锁,果然如她所料。
萧竹拎了药箱跑来,倩儿娶出银针,扎在流年手臂要穴上。好一会流年神色才缓和过来,捂着胸口的手也放下来,嘴唇恢复血色,众人方才安心。
倩儿累到跌坐地上,额头沁着密密的汗珠,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四哥,帮忙把八妹送回房间吧。”
四郎回过神来,抱起八妹而去。
杨夫人甚是心焦:“八妹这是怎么了?”
“心病,思虑过多,气结于心,每受刺激必会如此。且她有这心痛症状已经很久,我竟丝毫没有看出来!”
三嫂万分惊诧:“怎么可能?我见她每日并无异常,怎会思虑过多?”
倩儿摇头:“怕是只能等她醒来,问她自己了,我先去熬药。”
延儿眉头紧皱,紧握双拳定定瞅着流年。六郎拍拍他肩膀:“放心吧,倩儿医术很高,八妹不会有事,至于你的疑问,我来解。”
延儿终是明白,她原何会将他忘了!就如同六郎所说,只要她活着便大于一切。只是他不明白,她眼底忧愁原何而来?纵使与她最为亲近的倩儿都不曾看出来。但是街边相撞,她跌入他怀里,只那一眼,他便看到她眼底掩藏着的重重忧愁!
这一天中,天波府上下都被折腾够呛,先是延儿回来的惊喜,后闻听师公噩耗悲怆,如今又被流年吓得心惊肉跳,本是为延儿接风洗尘的满桌好菜,众人皆没胃口。
流年悠悠睡了一下午方从噩梦中惊醒,此时已是傍晚。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切如常,原来自己竟还在这里!
倩儿端着药碗推门进来,把药递于她:“喝了,一口不许剩。”
流年接过药,闻了闻,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呛得急咳一番,倩儿忙倒水给她漱口。
“我竟又没死!”
“在我手上让你死了,岂不是砸我文家招牌。”
“也是,我早该想到,有倩儿在,我怎么可能死的了。”
门并没关,杨夫人走进来,至床边坐下。
流年垂下眼眸:“我又让娘亲担心了。”
“我都一把年纪了,迟早让你吓死。”
倩儿与杨夫人对看一眼,开口问道:“这心痛症状你是何时察觉的,为何要忍着不说?”
流年见瞒不住,只得老实交代:“四个月以前吧。”
“竟这么长时间!你真不想要性命吗?你可知这次完全是你命大,若再拖严重些,纵使我医术再高,也难有回天之力。”
杨夫人闻听大惊:“竟如此严重吗?”
倩儿点点头。
杨夫人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陷入深深忧愁之中。
流年低下头,双手绞着被角:“我本是怕你们担心才未说,未曾想惹得你们更加担心!我以后定会万分注意。”
倩儿见流年的样子也不忍苛责下去,缓和语气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究竟是在思虑些什么?”
流年听闻一惊,却并未表现出来,低头不语,又觉不妥,只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是常常噩梦而已,梦中场景甚是奇怪,就想得多些。”
其实这也并不是流年胡乱编造的理由,她确实是夜夜噩梦,梦里场景混乱,真实又遥远,那感觉非常不好,甚少睡好。
倩儿亦是心事重重,医病她能医,奈何这失忆症却不知如何来医,竟束手无策,只能先煮些安神茶与流年,看是否能让她睡得安稳些。复又叮咛流年,切不可多思伤神,也不可再受刺激,要保持心境平和,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倩儿拿出一个小巧白瓷瓶递于流年:“这药务必收好,心口痛时吃一颗,切不可弄丢了,要不小命不保可不是儿戏。”
流年接过瓶子打开来,倒出些黑色小药丸,脱口而出:“这竟是速效救心丸不成!”
“速效救心丸,当真贴切,这药以后就叫速效救心丸!”
流年深感无力,未曾想自己一个特种女兵,竟混到靠这速效救心丸续命的地步!
金黄色落日向西坠去,那余晖穿透柳叶,洒在地上星星点点。夏日傍晚太阳虽落,热气依旧。
她睡了一下午,不甚安稳,依旧乏力得紧。简单梳洗,换了身衣服便出了房门,却见延儿站在门口。
延儿浅淡一笑:“让我们重新认识下吧,我叫杨延顺,家人都唤我延儿,我比你年长,你可同倩儿一般称我延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