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和刘芳是半路夫妻,他们从不掩饰这一点。
高明娶刘芳的时候,高明38岁,刘芳28岁。高明没想到,自己都快不惑的年纪了,还娶了个小他10岁的婆娘。美中不足的是,刘芳还带了一个2岁的儿子过来,这多少让高明的母亲有些不悦。高母想着儿子都38岁了还没有再续,也就对刘芳带托儿的事儿睁只眼闭只眼。她心想着,只要刘芳勤快就好,最好能给高家再添一个大胖小子。
高家三兄弟中,高明读书最多,却数他运气最背。原本高明也是结过婚的人,谁料想婚后几年,前妻硬是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无奈的高明承受不了来自各方压力,只好选择了离婚。
离婚后的高明虽然逍遥,却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高明就更加明白自己到底少了点儿什么。他需要一个婆娘,需要一个家。
高明很长时间没碰女人了,天天就想着怎么再找一个年轻一点儿的婆娘。年轻才好生娃啊,高明到现在还没体验过当父亲的滋味呢。一个男人,没有后,这会让人家笑话的,尤其是在S城这么个小地方,人言可畏呀。
有那么一段时间,正流行微信摇一摇,据说可以摇到附近无聊的女子。高明在老家休假,无聊的时候也会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摇一摇,似乎他的命运就栓在那微信上。
那天晚上,风清月朗,狗吠猫嚷,高明吃罢晚饭后,在院子里纳凉。他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摇着手机,那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高明是撞邪了才回老家的。
手机微信每摇一下,高明就能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声音就像钢镚丢到陶瓷罐里的声音,真好听,高明喜欢这声响。他不仅喜欢听这清脆的响声,他更会急不可耐地瞅瞅手机微信上到底有没有在线的无聊女子,有多少个,离他近不近。遇到有图像看上去漂亮一点儿的,高明就像发情的公猪一样,发出哼哼唧唧的求偶信号。多半情况下,高明发出去的信息都会如泥牛沉海,直到高明收到一个叫小芳的女子的回信。
“帅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呢?”这是高明收到小芳的第一条信息,即使他们还没有正式加微信,但这不妨碍他们借助临时信息通道聊天。
“这么好的夜色,还有你相伴,怎么睡得着?”高明戏谑道。
“看不出帅哥还是个风花雪月之人。可惜,你不是我的菜。”
“那,敢问姑娘好的是哪口啊?”
“小女子好的是忠诚、老实这一口,一看你就不是我想要的菜,作罢。”
不知怎的,高明突然想到聊斋志异。他夜观天象,看到今晚月光如练,不像聊斋里那些月黑风高的阴森场景,料想应该不会有那般舌长如绳之类的女妖怪,便大着胆子继续问道:
“难不成你真要找一个忠诚老实之人定终身?”
“忠诚老实的人才更可靠,更有安全感。我看你就不像个老实人,倒像是个油混子。”
“油混子?我混到你心里去了吗?你咋这么快就把我钉到油混子的耻辱柱上了?”
“我凭直觉。”
“得了吧,我还特异功能呢。”
高明明白了,她这是要找未来的夫婿呀,难道现在还真有想通过这种方式找终身伴侣的?不靠谱呀。但想着自己本来也单身,聊聊也无妨,保不准还真能聊到一起了呢?
“妹妹芳龄几何啊?何许人啦?”高明故意问得高雅一点儿,以便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显露一下自己的才学。
“怎么?查户口?”小芳最反感跟人聊天一上来就查户口似的盘问。
“不是,我主要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机会成为你的菜,没准儿,我还真是你好的那口菜呢。”
“看不出来。”
“那你把手机贴在胸口,听听我的心跳,看我是不是在说谎。”
沉默。也许刘芳是真觉得高明轻佻,才没有继续搭话。
高明又回到了百无聊赖的状态。他点燃一根烟,袅绕的烟雾中,高明的思绪又飘到了几个月前的相亲活动中。
高明抽第一支烟的时候,他首先想起了S城一乡镇卫生院工作的万红。
万红是高明离婚后别人给他介绍的第一女子。中等个儿,身似杨贵妃,肤如宋小宝。高明都忘记了是谁给他介绍的这么个对象,高明只记得在见到万红的第一眼时,就有快速逃离的欲望。无奈,媒人在场,即便是万般无奈也要把牢底坐穿。
媒人见高明只顾喝水,很少说话,便主动介绍万红的有关情况。
“小高啊,我这小红妹妹虽年纪是大了点儿,但人勤快,能持家。她虽在乡镇卫生院工作,但现在交通方便,休息的时候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就到了市里。”
后面还说了些誉美之词,然而,高明无心恋战。“恰巧”,高明的老铁余波打来电话,高明对着话筒一个劲儿的“好、好、好”答应一番后,转身对着万红和媒人道:“不好意思哈,单位有急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那个,账我已经结了,你们可以再喝会儿茶,我先走了哈。”
说完,高明逃命似的离开了那茶楼。逃出茶楼之后,高明又打电话给余波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打电话给我?我不是跟你说了嘛,15分钟之内,我要是没给你发信息,你就要给我打电话的,咋回事?”
余波在电话那头嘿嘿笑道:“谁要你上次不帮我挡酒的?今天能帮你解围,已经是对你很客气的了。”
高明无语。第一次相亲就此草草谢幕。
高明抽第二根烟的时候,想起了另一个相亲对象,名字已经忘记,暂且叫她社工吧,因为高明记得她是在一个社区当网格员的。
初识社工,高明是动了一点点心思的。据说社工属于闪婚一族,不知什么原因,她在结婚后两个月就离了婚。高明觉得社工跟自己似乎是同道中人:都有过一段婚史,都没有孩子,都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
既然人生路径基本相同,那就谁也不嫌弃谁,高明想正儿八经地谈一回。请社工逛公园,吃牛排,喝红酒,高明舍出老本儿,狠下心,资产阶级了一把,却依然未能俘获社工的芳心。原来,社工凭借自己还有几分姿色,竟然脚踏两只船,高明只是她的一个备胎而已。
高明是在一次无意中发现自己遭遇奇耻大辱的。
有一日,高明打电话约社工晚上一起吃饭,社工委婉拒绝,说是晚上要加班。好吧,加班就加班,高明掉头就喊死党余波晚上一起喝点儿小酒。孰料,喝完酒,高明和余波在街上轧马路的时候,竟然看到社工正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悠闲自在地逛街。高明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巴掌。但转念一想,人家又没有正式跟你确定恋爱关系,你有什么资格阻拦别人谈恋爱呢?“天涯何处无芳草,走吧。要不再去喝点儿?”余波知道后打趣道。
就这样,这第二场恋爱还没有真正开始,就此夭折了。为此,高明很是为花去的冤枉钱苦恼了一阵儿。
高明点燃第三根烟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高母催他去睡,他抬头仰望星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儿道:“睡不着,我再待会儿。”
天上星星不停地眨着眼睛,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高明想起了让他有些心痛的英子。
英子跟高明年纪相仿,人不仅长得耐看,更重要的是,她很能干。
英子在一家珠宝专卖店当销售员,每月业绩相当不错,足够她和儿子的开销。前些年,她丈夫在工地上施工的时候,不慎从楼上摔下来,人当场就没了。高明经人介绍认识英子的时候,英子才从丧夫的悲痛中缓过劲儿,那时她的儿子也才五岁多。高明见过那儿子,长得是真漂亮,跟他妈一个样。小家伙既聪明又可爱,深得高明喜爱。
英子每天下班后,就去她爸爸家把儿子接回来,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再把儿子送到她爸爸那儿去。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英子的生活过得有些清苦。高明了解情况后,同情心泛滥,决意要与英子一起把孩子带大。
然而,在春节期间高明带英子去姐姐家做客后,高明的家人们一致对高明的选择表示反对,原因是,孩子都这么大了,已经记事了,况且还是个男孩儿,搞不好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给人家养孩子,划不来。
亲戚们对高明轮番“轰炸”,穷尽各种说辞,劝说高明放弃。无奈,高明单嘴难敌众口,最终惋惜地选择放手。为此,他消沉了很长时间。高明事后非常后悔,为什么非要听他们的?为什么自己没有坚持自己的主见?
也许是没有缘分吧。经过几次相亲活动后,高明对相亲就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他也开始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给他介绍什么对象。空闲的时间,他就一个人宅在出租屋里,看看港片儿,抑或看看书,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