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路霞在马桶上又坐了很久，近一个多月，她严重便秘。废了很大劲才感觉排解干净，擦屁股时忍不住看一下纸巾，又是血迹斑斑，她已不觉得奇怪，孕妇不都便秘么。她把用过的纸巾随手丢进马桶，她有这个习惯，总觉得沾有大便的纸巾太脏了，立刻被冲走才舒服些。
站起身，她按动冲水扭，水流进来，她期待着一大片纸巾包裹着大便瞬间消失掉的场景，然而这次并没有，马桶里发黄的水越升越高，沾有大便的纸巾飘散开来，一块块黑黄的大便也飘散开来，看得人直恶心。晕，居然堵了，以前一直不堵的，今天怎么堵了？没事没事，多冲几次就会好的，她等待马桶储水桶里水再次涨满，然后加大力气按压冲水扭。
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几次，结果一点改善都没有，境况反而越来越糟糕。
路霞四下看了看，家里居然没有马桶塞。她定定神，坚定地想，无论如何，要尽快解决，绝不能让公公婆婆看到。她尽力又耐心起来，她盯着恶心的马桶，一点点看着里面的水下沉一些，她就开始用盆子接满水，倒入马桶。再盯着水位下沉，又接一盆水倒进去。
反复几次，情况还是毫无改善。
路霞绷着一根弦，很担心婆婆会敲门，总觉得她就要敲门了，面对一个无法解决的事情真的很无力，在无力中时间渐渐焦灼漫长，这让路霞感觉婆婆给足了她时间，但门终究还是被陈青敲响了：“霞霞，你怎么这么久不出来？你没事吧？”
“哦，没事，马桶堵了。妈，你能不能下楼帮我买个马桶塞？”
“哎……呀，我以为什么事呢。马桶堵了，让爸爸弄啊，你快出来，爸爸擅长，他一下子就能搞好，你弄不好的。”
路霞一听婆婆这样说，心里更急了，忙说：“不用的，妈，您就去楼下杂货店帮我买个马桶塞好不好？”
“马桶塞是什么？不用的，你爸爸可以搞定，你快出来，你在里面好久了，不要累到自己，让爸爸来，这事怎么能让你管呢？”
“就是专门通马桶的塞，上面有一个木棍，下面像个塑料碗。”
“那是什么，没见过。哎呀，不需要的不需要的，霞霞你快出来，让爸爸来，让爸爸来。”
路霞一阵晕眩，她知道，婆婆不可能给自己买马桶塞了，绝不可能了。她不肯出去，尽最后努力又反复冲了几次水，但情况依旧毫无改善，每次一盆水倒进去，马桶里污浊的水依旧会涨到几乎要漫出来。门外又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和催促声。
路霞绝望地呆站了一会，有些麻木地打开了厕所的门，看到婆婆和公公都站在门口，她刚走出来，公公就进了洗手间，路霞脑子里一片空白，匆忙躲进卧室。第一次有人帮自己通马桶，不是父母，不是老公，而是公公。她无地自容，她感觉自己完全属于了他们。
几分钟后，她听到门外公公婆婆的对话。
“陈青，你去把那根铁条给我拿过来，用完丢了就是了。”
“怎么还没好？这么久。”
“不行，铁条不管用，这次堵得太厉害了。麻烦了。”
路霞实在忍不住了，就走出来准备下楼。
“霞霞，你干什么去？”
“我去买马桶塞，我说了这要用马桶塞，用那个按几下就好。”
“你别去了，让爸爸去。老刘，你下去买个马桶塞。”
“什么是马桶塞？”刘志远从洗手间探出脑袋问道。
“你下去买就是了，杂物店老板肯定知道。”陈青不耐烦地说。
刘志远拿着一根细铁条走了出来，路霞一眼看到细铁条底端星星点点粘着些大便，她感觉尴尬得已经不能用尴尬形容了，她又匆忙躲进卧室。
不一会，刘志远买回了马桶塞，用这个工具冲着马桶底部按压几下，里面终于发出了哗啦啦畅快的水声。
紧接着，陈青推开路霞的卧室门进来就说：“好了好了，通好了。我们家厕所一直都是蹲下去的那种，所以没用过马桶塞，我们那里不需要的，马桶真麻烦。对了，霞霞，以后纸巾可不能再扔马桶里了，这样肯定会堵的。”
“知道了。”路霞低头低声答了一句，像个木偶人一样面无表情。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天上突然劈起了震天的雷声，随后风声雨声混杂在一起，猖狂肆虐，狼哭鬼嚎。这样的肆虐并没有在路霞心中掀起多少涟漪，她正失眠，狂躁也好，寂静也好，反正都是睡不着。过一会，她爬起来，想去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灰暗中看到客厅窗户那有一个瘦瘦的人影，像鬼影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路霞定睛仔细看了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原来是公公，他只穿了条白色的三角内裤站在那里，没有平日宽松衣服的衬托，整个人显得瘦弱很多。路霞定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公公也正在盯着她看，外面依旧肆虐着狼哭鬼嚎，两个人默不作声，定格对看着，待路霞回过神来，突然感到气氛十分尴尬。她慌忙走回卧室，坐到床边捶醒刘武：“你爸大半夜出来怎么也不穿件衣服，就穿个内裤站在客厅，吓死人了，你们家做事都太奇怪了。”
刘武清醒了一下，听到父亲只穿内裤站在客厅被路霞撞到，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过他很快宽慰起她来： “夜里去厕所什么的，不都这样么，我夜里去趟厕所也不会特意穿好衣服啊。”
“你在你爸妈面前当然可以这样了，你在我们家还会这样么？”
刘武接下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会激怒路霞，孕妇脾气可真是怪。他拍拍她的肩旁说：“老婆别生气了啊，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以后注意点，你快睡会吧，啊。”
路霞浑身无力，僵硬地躺了下来，突然不再有讲话的欲望。
最近她常常会这样，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讲，好像得了失语症。
第二天早上六点刚过，陈青就推开了路霞卧室的门，进来就说：“夜里大雨你爸起来关窗户，看你怎么还没睡。哎呦，霞霞，看你眼睛里的都是红血丝，可不能这样熬夜了啊，你不睡，宝宝也睡不好。”
陈青忧愁地看着路霞，充满担忧和焦虑。在婆婆提醒下，路霞心疼起肚子里的宝宝，又有些自责，她低头看着肚子说了一句：“知道了，吃完早餐我再睡会吧。”
“也好，睡个回笼觉。不过主要还是晚上要好好睡啊，要不然以后宝宝作息也是乱的，一出生就乱，再改很麻烦的，到时候大人带起来也辛苦。快去漱口吧，一会早餐多吃点，哎。”
路霞默不作声，顶着要炸裂的脑袋飘进了洗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