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三月。
这江南的早春三月,虽然不是才女林徽因心中的最美人间四月天,也没有目光所及皆是千树万树的繁花似锦,但是整个世界都散发着一种簇簇的新,仿佛世间万物都在悄然萌动,萌动着一场主题为“春”的故事。
上班时分,因着春雨淅沥,我撑开了那把小巧的遮阳伞。伞面是素雅通透的白,其上散落着无数细碎的蓝色小花,颜色透亮清新。圆圆的一圈罩在我的头顶,挡住了绵绵如雾的雨,挡住了拂面而来春寒料峭的风,亦步亦趋随我不疾不徐的行走,给予我一方安宁、静谧的伞下世界。
才出家门数百步,沿烟柳渡拾阶而上,及踏上那晃晃悠悠的木质渡桥,桥上除我并无一人。脚步因着穿的鞋子有个5公分的跟,踩的桥板“踢踏,踢踏”响,清脆的声音在窄而悠长的桥上显得格外空灵,仿佛直达天际,与阴郁的云层揉合在了一起,又化成丝丝点点的雨,簌簌而落。
脚下,是一条一条总让我看着心里有些不踏实的木板。每两块木板之间都有个三至五厘米的空隙。空隙下方几米处是经年累月奔腾不息的清溪河,执意东去的河水在雨雾的影响下看不清是浊还是清。
河的两岸已是春意深深。看那一棵棵粗壮的柳,迎风摇曳的映水枝条柔软似女孩家的长发,已经告别了一个冬的隐忍,毎根枝条上都生发出密密的、绿意浓浓的新叶。虽是叶,因为初生,却有着蓓蕾一般的小巧精致,在毫毛一般细软的雨丝冲拂下,颜色格外绿的清亮。一阵微风掠过,千条万条长长短短的柳枝儿迎着风起舞翩跹。
果真是登高好望远。行至桥中间,对岸两处云团似的花海吸引了我,远远望去,一团是白,一团是粉。
这渡桥虽然我日日会走,可是平日里总是来去匆匆,无暇关注,平白错过了多少好光景。于是赶紧前往,脚步随心而动越来越快,花伞在肩头摇晃起来,几许霏霏细雨就钻了空子,偷袭了我的脸庞。但是,它并没有想象中的凉意,终究是三月了呵,一如我的双手早已从毛绒手套里解放,这气温连着雨丝,是如此温润亲和的触感。
到了,到了。
那白团儿的是一颗紫叶李,粉团儿的是一颗春梅。两颗树一般高,一般壮,仿佛孪生姊妹一样,耸立在这烟波流转的清溪河堤,等不及春盛以后那姹紫嫣红的万千花友,双双绽放出早春最浪漫的花事。
站在两团花海之间,我的小花伞已经派不上用场,那高大的树,横生的枝,密密的花朵,早已自成人世间最美的那把自然伞,珍贵无双。
紫叶李,树干依然是那低调内敛的暗灰色,古朴有质感,花叶同生。因为初生的叶小,倒被一树密密麻麻的细小白花隐去了风华,形成了远望一片素白的雅致。
那些花儿,三五成群,挤挤挨挨,半是张扬,半是含蓄,细碎小巧,剔透晶莹。没有桃花的映面红艳,没有蔷薇的泼墙锦绣,却不争分毫,兀自舒卷,点点飞扬。正如它的花语:幸福、积极、向上。
枝上春风渐有涯,断魂初见两三花。
春梅盛开,比之紫叶李,又是别样况味。它的花要大一点,花瓣重重叠叠,满树云蒸霞蔚的粉,虽美,却柔嫩的毫无攻击力,散发出脉脉清香,甜腻腻的直冲鼻端而来,霎时就顺着呼吸抵达心的最深处,在那里勾着我做一场芬芳的梦。
雨丝儿依然羞羞落。春梅树下,青苔初露碧色,与嫩生生的草芽儿浑然一体。和着一阵微风,两树花海下起了纷纷扬扬的花雨,数不清的花瓣依依不舍地离开枝头,打着旋儿一路向下,落到青苔和草芽儿身上,落到我的长头发上,落到河岸等待游人小憩的长椅上……
江南三月的日子,和风送暖少,细雨缠绵多。烟雨蒙蒙里,看山水温婉,看草木青葱,看早樱灿烂,看多少温润如玉的江南人,身上总是笼罩着那么一份朦朦胧胧的画意诗情,犹如大自然出手成就的一幅幅水墨丹青。真个是:落花微雨演阡陌,游人款款画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