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妈童年故事里的 “山大王”
我觉着外婆地刺头,一定是在对我妈地长期教育实践总总结并发展起来地。
外婆爱干净,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整日将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自个也打扮的也得体。每次我们去看她,她都像旧时家中主母一样,规矩又安静的坐在床边,朝大家点头、微笑,摸摸小辈的头,招呼大家去客厅喝茶、吃果子。
外婆记性好,能记住每样家伙什具体的位置。妈妈说:外婆这习惯是年轻时就有的。
外婆年轻时有一把极好看的桃木梳,是外公送的。外公自己寻的木材,亲自画了样式,并亲手打磨成的。
外婆格外宝贝,谁都不许碰。
但我妈天生反骨,外婆不让干的,她就起劲,必须试试,为此挨了不少打。
趁着外婆出门,她就溜进外婆屋里,拿外婆的桃树书将头全梳一遍,才开心雀跃地去上学。结果回来就是一顿打。打完,我妈还不长记性,同样地事干了好几回,每回都被逮,回回一顿打。
我妈这人空有一腔孤勇,毛手毛脚,完全没遗传外婆地半点精细。外婆每次用完桃木梳,都会规规整整地放回梳妆台面地同一个位置,并保证上面没有一丝头发。
而我妈用过地桃木梳一定是青丝缠绕,并歪七扭八地随意搁在台面上。
外婆,以后我再也不来你家了,你也不许去我家。只有半人高的我,双手叉腰,一条腿架在门框上踩实,昂首勒令地样子真是滑稽又可笑。
每到舅舅探亲假就会带我回去住几天,我是极不情愿的。我舍不得离开我的“虎子”,更舍不得爷爷奶家逍遥快活的自由时光。
为了不离开爷爷奶奶家,我撒了人生第一个谎,我两泪纵横地紧紧抱着妈妈腿说:“只有奶奶抱着,我才睡得着。”
“没事,睡睡就习惯了。”妈妈笑得僵硬,应付得摸了摸我的头“下回你就会说没有外婆抱着,你就睡不着了”。
果然外婆家的生活完全不适合我,比如说吃饭。
外婆家的吃饭规矩是必须吃完一碗,可外婆家的碗,碗口有我脸盘大,米饭端上来之前一定是被压实过,你沿着一个角一直往下吃,也需吃上好几轮,才能见着碗底。外婆家吃饭还个规矩我顶不喜欢,必须吃青菜。我最不爱青菜,青菜是羊吃的,我是人,要吃肉的。可在外婆家只能做一只乖顺的小羊,每当我的筷子在肉中停留超过三次,并且期间未涉足过任何青菜碟,外婆就会面无表情的撤掉桌上全部的肉。
“妈妈,你在这等等我,我有东西忘拿了,我去取一下。”这是我人生撒的第二个谎,当时的我两眼灵动,目光真诚,乖巧的朝妈妈笑了笑,没等妈妈同意就三步并两步的跨上楼梯去,我敲开外婆的门,怒气冲冲的昂起头,一脚拦住外婆的去处,并厉声警告她: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来她家,我们家以后也不欢迎她。说完“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地合上,内心掩不住地笑出声来。
我果真是妈妈的女儿,天生反骨。但反骨妈妈并不能忍受自己有这样反骨的孩子,事后,我被好好收拾了。
关于回马枪,我想一定不单单是因为每顿混着泪水才能吃完地米饭以及难以下咽地蔬菜。还因为那件裙子,大家都嘲笑的“丑裙子”。
去外婆家的第一天,外婆就嚷着要给我量身,要给我做条公主裙。我喜欢穿裙子,别看我整日在外面野,但公主裙是考上双百分才会有地奖励,我一直在努力。
外婆量得很细,外婆轻声和我说让我乖,别乱动,她蹲在我跟前,头和我一般高。两手拿着尺子,脸上架着厚重的褐色大框眼镜,右手食指上戴着顶针,大拇指将大头针紧紧握在手里,紧靠在顶针上,量好一个尺寸就用大头针做一个标记。
后来很多天我都能听见缝纫机嗡嗡唱歌声,这是我雀跃的心跳声,我的公主裙真的要来了。外婆选了青色的料子做底色,说会给我的腰间别上世界上最好看的粉红色蝴蝶结。我非常开心,整日没事就跑到缝纫机跟前去转悠。外婆做好个裙摆、袖子就叫我过去试试,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感觉梦想马上就要照进现实,连屋外被窗户划得七零八碎得光影也都披上了彩虹色斗篷。
可梦真的只能晚上做,白天做的是白日梦。
裙子成了,青色的百褶连衣裙,上面坠了好几朵粉色的蝴蝶节。外婆说青色和我的名字很配,穿上特别好看。我转了一圈,百褶随着风飘了起来,感觉自己像一只展翅的天鹅。
我特别开心,穿着新裙子就拉着外婆下楼,我要让全厂区的小朋友都知道我有公主裙,我是芭蕾公主。
我逢人就说这是我外婆给我做的公主裙,我是公主。大家也都夸我好看,我特别满意。可就在我跑回家上厕所再跑下来让大家继续欣赏我美丽的裙子时,我听到小黑他们几个在墙角说我的裙子一点都不好看,灰不拉几,只有屋外烧火的灰姑娘才会穿这样的丑裙子。
我非常生气,我要冲出去和他们理论,可就在这时我看见外婆跑过去和他们说:嘘、、你们不要这么说,你们这么说,她就不喜欢了。临走时外婆还摸了她们的头。我生气地跑回家,将裙子脱下来踩在脚下。
原来大家都在骗我,我的裙子一点也不好看。
儿时的我还不懂事物的两面性,更不知道事物有很多面
当时的我真的以为外婆也不喜欢我的裙子,并不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保护我的快乐。
那整日的嗡嗡声,不但是我快乐的协奏曲,也是外婆的,她在悄悄圆我的公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