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丝
编：小树
“中国-东盟电影文化周”系列电影推介已接近尾声，我们将以一部本土电影——《洄声》作为结尾。这部由广西文化产业集团有限公司、广西电影集团联合出品，90后壮族导演高千紫执导的具有丰富本土化元素的影片，于2023年12月20日作为本次影展的开幕电影隆重推出，以起点为锚，以终点画圆，将系列推介活动收束于此，既有总结之意，又有生发之感。为期9天的中国-东盟影展，是一次成功的“请进来”，而终究我们希望更多的本土作品能顺利地“走出去”。《洄声》的创作与推广，正是这一心愿的凝结，也是本次中国-东盟影展的核心意义所在。
成长于南宁的高千紫导演，虽然早在2015年就远赴洛杉矶洛约拉马利蒙特大学求学，但其创作历程、作品视角一直与内心化、本土化息息相关。2018年，在获得中美电影节年度最佳短片时，她便坦言：希望返回故土创作一部生发于家乡山水的影片，彼时，她正为一部聚焦中国留守儿童的纪录片《更好的生活》担任剪辑工作，而《洄声》的故事线索与灵感便得益于此。
两个尚未走出家乡的留守学生，被“困”于一片青绿之地——阳朔。成年人的世界与诉求和这片山水田园有着深度的隔膜，整部电影中大幅度“去工业化”的视觉表达，恰是家乡的根系所在。以捕鱼为生的祖辈，以种植采摘为业的邻居，以泛舟漓江为乐的孩童，是典型的农耕文化图景，又同时是阳朔之于世界旅游文化中的标志性名片。
再没有比留守学生的视角更能体现“守望与走出”的矛盾性。“工业化”是父母拼搏与辛劳的地点，父亲忙碌于大型建筑物的脚手架，母亲身处的是马不停蹄的制衣厂厂房。但“工业化”同时又承载着父母的希冀，念书——考学——走出去，几乎成为每个留守家庭的追梦之路。
那么家乡呢？家乡阳朔又意味着什么？它不仅只充当留守少年少女渴盼亲情团聚的背景板，或者只是一张张招揽游客的精美明信片，导演用另一条更为戏剧性的故事主线，将山水诗意的滋养力量细致传达。
正如《洄声》公映后，多家媒体的报道所言，这是一个很不一样的“抗癌”故事，少女身上的病症，并非为了离奇悲苦的噱头，而是作为一种外在动力，将重要人物都重新收束于家乡，大部分有关短暂生命的思考，并未过多地通过现代化的医疗场景，而是放置于如诗如画的山水美景中，借由两位烂漫主角去探索去表达，将家乡山水默化为男女主角之外的“第三主人公”，才是主题的暗涌之处。
嬉戏，在林间。阳朔本地农户，常植夏橙与柚子，这是一个果香与花香缠绕的缤纷世界，少年每天奔走其间探望患病的女同学，将休学在家的少女拉到户外的清新之地，一扫患病治疗留下的阴霾。两人在林间、田埂奔跑嬉闹的身影，与泰国青春片《你与我和我》形成了视觉上的联动，同样的田埂，同样的稻香果香，同样心无挂碍的少男少女。挥洒肆意的感觉，让癌症少女发现：原来生活中除了化疗、卧床，还有其他灵动与诗意的存在。
呐喊，在水中。桂林山水的精华在阳朔，阳朔风光的灵魂必然是漓江。随着男女主角信任程度的加深，偷竹筏，撑竹篙，荡漓江，潜水底……更为调皮“危险”的行为出现在银幕上。这种亲水的诗意，不由得让人想起越南电影《璀璨的灰烬》，湄公河畔与水伴生的村庄，也有许多故事在舟上，在水间荡漾。当然，漓江最神奇的地方不仅在于清澈如镜的水，还在于两岸神奇如画的岩壁。片中那场于水石之间的呐喊戏，可以视为一次命运的质询。正是面对着亘古不变的山石流水，才不由得生发生命短暂的迷思，但汩汩流动的江水，早已暗藏着生命流转的意义。
倾谈，在舟上。漓江上的鸬鹚捕鱼，被游客视为重要景观之一，把女主角的外公设定为一位盘髻泛舟的捕鱼老人，虽然采撷的是符号化的风景元素，但可以更便捷地借人物之口道出根植于传统中的智慧。当生命垂危的阴影深深笼罩着少女，她与鸬鹚一起，在狭长的竹筏上面对着明澈的江面，听外公絮叨逝去的外婆与香喷喷的米粉，肉体归元与精神绵延是古老智慧的重要构成。这位几十年如一日留守漓江的老人，与新加坡电影《花路阿朱妈》中的阿姨类似，他们固有的生存之道，与家乡的风土紧密相连。而年轻一辈要如何参悟生命的局限与人生的变局，必然要承袭某种古老的智慧，由此，影片将少女的思考推到哲思的深处。
我们知道终究要面对少女的离去，本以为那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悲痛，但经过山水洗化之后，无论是剧中人，还是场外心，都获得了一种新的救赎。少女在临终前决定以器官捐赠的形式保留一份生命的痕迹，逃学贪玩的少年回到课堂持续两人共同的心愿，粼粼的波光下依然有外公投下的渔网，奔走的路途中依然有爸妈、芸芸众生。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少女逝去了无痕迹，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每个心里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念，这不失为最好的结局，也是最深的《洄声》。
这的确是一部高度本土化的电影，视觉所及尽是秀美广西风光，更为重要的是，这里特有的山水风物不再是一张简单的旅游名片，《洄声》中的思考与升华，无不依赖于家乡阳朔——这个精神上的宝藏之地。这与众多东南亚优秀电影产生了奇妙的联动，不仅是亚热带景观的相互关联，更是共通情感的紧密链接。它们从家乡的山水中来，向更广阔的世界中去，落幕的是此次中国-东盟影展，不变的是银幕内外持续交流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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