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很纠结，为了掩人耳目而设计安排的防盗宣传排查打击专项行动，将会涉及到多部门协同，多方力量参与，最重要的是保密。

首先，需要把专项行动的样子做实，每个步骤都按照常规动作认真开展，不能引起目标怀疑，但这样会导致遇到突发状况时，专案组无法第一时间应对和处理。

其次，如此规模的行动，专案组无法全面掌控，特别是居委会和热心群众们的能力不容小觑，已经布控好的监视点有很大可能暴露，如果真的上演一场乌龙，笑话就闹大了。

第三，如果行动有效，不论是替身联系凶手，还是凶手来联系替身，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马忠学是一个纯粹的、变态的、凶残的反社会分子，是否会对群众下手，真不好说。

第四，马忠学是一个高智商的罪犯，即便是出来，一定会有所准备，乔装易容、雇人捎信或者之前早就有所准备，能不能发现并顺利拿下凶手并不好说。

李理思绪着，如果是他，首选则是“声东击西”，绑架、恐吓、凶杀、炸弹、毒品、枪支等等各种大案重案都会调离刑警的主要战斗力量，而那位凶手或许只需要一个匿名电话就能做到。

第五，则是李理最担心的，付出那么多精力，到最后却只是宣传了防盗，浪费了时间、精力、财力、物力、人力，对专案组来说，得不偿失。

偏头痛又犯了，李理看四周没人，偷偷地拿出三片扔进了嘴里，然后使劲敲打着脑袋。

突然想到，似乎很久没有联系过孙老了，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孙老……”

李理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孙老，而电话那头则是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小李，被困难打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对手是很强大，只要我们更强大，就一定能拿下他，而你畏手畏脚地怎么破案？”

李理惭愧地解释了一番之后，孙老继续说道：“遇到案件要大胆推测、小心求证，小心没有错，但错在不能因为太过小心而止步不前啊。”

“你不动，敌就不动，不动，则没有机会，动，则纰漏百出！有时候要不拘小节，面对特殊问题，就要有特殊手段，我倒还觉得你闹得不够大呢！”

孙老突然压又低声音继续说道：“在犯小错和成大事上，你怎么抉择？”

李理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如果选择“成大事”，那就需要“犯小错”，对于这支纪律队伍而言，是很严重的，或许会受到严厉的处分，或许会因为一无所获而脱衣服滚蛋，总之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如果为了不犯错而误了大事，不说上级领导如何看待他们，就是李理他本人，也将会因为错失良机而无法原谅自己。

受到不公平对待之后，李理不得不变得更加小心，在他因为抉择而左右为难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叹息声很小很小，但却仿佛如一颗炸弹在他脑中轰然炸开，令他不禁为之一震。

曾几何时，这位警界神探往往给大家带来的都是希望，什么时候开始让人失望了？他变了，被一个罪犯改变了！

李理站了起来，认真地敬了个礼，对着电话严肃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而孙老因为挂断了电话，并没有听到李理的保证，他只是在闭目思考：这个凶手不一般啊，杀人，还诛心！

孙老拿起电话拨给了王局，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有一个大案，他恨不得亲自带队去侦破此案，免得让这些小辈们承担如此之大的责任和压力。

在王局办公室，骂声不断，桌子几乎被拍碎了，李理只能硬着头皮听着，王局最后说道：“出什么事，我担着！你们只管放手去干！”

这位老刑警毕竟是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是一条血性的汉子，对待罪犯，绝不会手软，绝不会有一丝的可怜。

政治组接替了防盗专项行动的总指挥，立即起草行动方案，各部门也紧急集合，连夜动员部署，明天一早，统一开始行动。

一切有序进行着，专案组一行带齐设备向监视点进发，他们有更加沉重的责任。

一晚上，大家都没怎么睡，除了布控各个监视点、安装摄像头以外，大家聚在一起一遍一遍地讨论着各种可能和应对措施，但收获不大。

凌晨，马忠康突然睁开眼睛，偷偷地爬起来，没有穿鞋，顺着床边摸索到窗前。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对面的窗子，其中有几个是他白天觉得最可疑的，白天紧闭着窗帘，已经排除了几户上夜班的，现在剩下的几个不是没有人住，就是警方在盯梢。

他同样知道，这里有很多自建房，算是一个城中村，主要面对打工一族出租廉价房屋，这对那些节俭的人们来说，是难得的好地方，而这里也往往是一屋难求。

虽然春节将近，很多打工人会选择回家过年，但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会为了三倍工资而放弃回家的机会。

他在寻找，寻找其中最特殊的一间。

啊！是了，那一间。

那间房的窗子最合适，同样是二楼，正对着他。选择低楼层更便于行动，选择平齐窗口能够获得更大视野，最特殊的是那厚重的窗帘质地相当好，那可不是这里人能够买得起的。

马忠康点了点头，记了下来，决定明天继续确认。然后摸索着回到床上，心里想着应对的办法。

太阳照常升起了，大家红着眼睛继续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李理偷偷的吃了好几次药，但始终无法抹去头疼带来的副作用。

外面大喇叭响了起来，横幅拉了起来，满街的制服在发放宣传单，提高防盗意识、讲解防盗措施。

大家紧张地盯着屏幕，期望从人群中发现凶手。而李理却站在窗边盯着对面房间里的那个替身。

替身做完了常规的小锻炼，开始吃起了早餐。

李理眉头皱了一下，外卖小哥不能拦，怕回去以后被凶手问话，那就会露出破绽。但不拦，又怕他为替身带来消息，最终大家决定随机应变，只能由李理和吴小倩来通过观察判断。

第一天，宣传工作一切有序进行。专案组和监视组未发现目标出现。

第二天，进行走访排查，由警察带队，遇到监视点都直接忽略，除了带走了几个蟊贼以外，没有出现问题。目标也同样没有出现。

第三天，各路口开始陆续安装摄像头，专项行动已经接近了尾声。这期间如果目标再不出现，就能够定性行动失败了。

屋子里充满了烟味、汗味、泡面味，个个都显得十分疲惫，虽然轮流补了觉，但大家的心都揪着，没有一个能睡得踏实。

同志们眼中的血丝红得吓人，眼袋又黑又肿，头发凌乱，脸上冒油，几个年轻人脸上的痘痘一个接一个，吴小倩看到后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李理看到吴小倩的微表情变化之后，小声地安慰她：“没事的，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战友！”

大家都羡慕警察穿上警服时的威风，却没有体会过他们背地里艰难的付出。

只有这些天天肩并肩、背靠背共同为治理社会黑暗面而无私奉献的人们，才能真的明白这身衣服带来的荣耀与辛酸是相等的，只有他们才能真的体会到对战友的信赖是无条件的。

李理突然伸出左手，呈握拳状放在头侧，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对面房间门口站着的小哥并不像从前一样送完外卖就走，他停顿了几秒，用手将背包向后甩了甩，然后又在胸前比划了几下。替身的表情明显变了几次，然后微微点点头，拿着早餐进了房间。

李理连忙说道：“是手语！投饵成功！小丁，带人去查那个外卖小哥！”小丁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出门。

杜晓武激动地说道：“大哥！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就熬死了！”

这个笑话并不可笑，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