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天空阴沉沉的,就像欠了些什么,空落落的。大同人兰花村打来电话,说马上到邛崃了。我想起,昨天在兰花协会年会上,他说过要给我送一盆牙黄素来,没想到他今天真的送来了。
前天晚上,兰花协会副会长反复邀请我去参加兰花协会年会。虽然兰花素有“四君子”之称,但我对兰花一无所知,特别是不懂这几十年来一株草的起起落落。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副会长就来到了我的楼下。我实在找不到我和兰花之间的联系,但还是拗不过盛情,一同前往。
五六十个会员已经入座,中间的会议桌上摆着几十盆兰草,据说是用于交流的,有好几盆已经成交。会长们请我上主席台坐,我赶紧逃离了会场。后来,实在勉不过,又返回去拣了个角落坐下来,顺便我也可听听兰花产业的走势。
有几位兰友先后跟我打招呼,有的不知在哪里见过,有的是退休干部,养兰草和打太极是他们的幸福生活。我端了一盆放在面前拍照,有人热心地又给我端了两盆过来,还主动给我介绍,这是什么名字,什么特性,让我有些小感动。
会长在做2019年工作报告时,提到了绿水青山金山银山,提到了兰花产业绿色产业生态产业,给兰友们打着鸡血。会上,有人向我讲起,某人今年卖了50多苗草到云南去,一次就收入150万多元。很多年来,我都想不明白,一株兰草从山中来,怎么就搅得风起云涌,几家欢乐几家愁。自从兰花被炒成天价,我就怀疑这还是不是国学里见到的那株兰草。从那以后,我觉得兰草与我隔着好远的距离。
突然,主持人点名让我发言。我不得不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话筒还没递到,我就已经讲完了。大致两层意思,一是致敬,为兰友们历经兰花经济的沉沉浮浮,仍然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二是设想,把兰花产业变成文化产业,回归室雅兰香的正统,如果大量繁殖几十元一苗的兰草,是不是可以让兰花飞入寻常百姓家,毕竟国人大多数都受过传统文化的熏陶,书桌或者茶几上,只要摆放一盆兰草,无论所谓的贵贱,气质就立即上来了。
散会后,我看见一盆开着黄色花朵的兰草,孤零零地呆在空荡荡的会议室入口,显然没有达成交易。鹅黄的花色很纯粹,没有一丝杂质,淡淡清香深深打动了我。我向旁边的兰友打听价格几何。有人说这是牙黄素,名叫西蜀道光,曾经几万元一苗,如今跌到只有一二十元了,也有说一两百的。后来,我见到兰花村又问,他的回答是每苗二十元左右,并表示要送我一盆。
在我印象中,兰花村是一个怪才,除了养兰花,他还要写诗,我是在飞花令采风活动中认识他的。不仅如此,他还自发从事田野调查,十年来一直在寻找李煜逃亡到大同的蛛丝马迹,虽然很多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他仍然孜孜不倦,为大同写下了大量访古文章。我曾经去过他藏在深山的兰园,他的勤劳和朴实一度让我钦佩不已。
接到兰花村电话后,我就下楼去他,心想请他喝杯茶。不料他把兰草递给我就上车了,说是还要赶去怀远办事,晚上还要回到大同。临走时,他提醒我两天后要浇水,还说昨天那盆已经过盛花期了,这株可以开到春节后。
我小心奕奕把兰花放在书桌上。我已经很没有在书房坐过了,书房里一片狼藉。为了配得上兰花的气质,我认真收拾了一下书房,然后两眼盯着兰花发了一下午的呆。
这时候,我脑海里想起了小时候大哥经常哼唱的《兰花草》。大哥曾经种过兰草,那时我还在读大学。大哥已经去世多年,他最终没有把兰草种成产业。我过去偶尔也会哼这首歌,但一直是囫囵吞枣。
今天,我专门百度一下,才发现这首歌竟是胡适作词,一下子对这首歌刮目相看。那年夏天,有人从山里送他一盆兰草,“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直到秋天也没开放,留给他的是一个美好的念想。
一株兰花草,偶然从山中来到城市,这本不是它的想法,却要几经坎坷、几度沉浮,但骨子里却还是那株野草。
2020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