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米山撇着嘴角的胡须嘲笑:“一个臭名昭彰的淫贼驱魔人证明自己和一个妃子是清白的?这和恶狼声称不吃羊有什么分别?”
“抱歉,狼并不是所有羊都会下嘴,另外我有证人?”
“证人?我难道还要和你在这里等他?”
“不用,”白行德环视众人惊讶的眼神。微微一笑“而且证人就在这个房间里。此时此刻。”
“他说的是谁?”米山警惕地抬起半个肥胖的身躯。
“你我都和他打过交道,就是那个和你坐同一张桌子,脸上有道刀疤的那个男人。”白行德迎着米山惊讶的眼神笑道。“你和他打过交道,而且我和他不算朋友,按照亚尔肯国的历法,他应该完全符合当证人的条件。”
“这事和我有狗屁关系?”灰狼吼道。
“自然有关系,”白行德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像一道裂开的伤口:“我们最后交手是什么时候?我打断了你三根肋骨,中了你一弩箭那次。”
“到死都记得,”灰狼哼了一声“应该是十年的那个夏天,就在亚尔肯王城。为了养伤我在亚尔肯旅店一直躺到农庄里的葡萄下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刚才讲的那件事,就就是我们交手以后?你跳下窗子以后,躲进了池塘,然后沿着河道逃到了后花园,最后藏在了王城寝宫?天杀的,难怪那些蠢驴侍卫带着猎犬都没找不到你!”
“你还记得你弩箭头上涂的什么毒吗?”
“赤蝎尾狮,”灰狼笑道:“目前最烈的神经麻痹毒药,是我从巴达克山西面的德里苏丹国弄到的稀罕货,据说他们那里用这种毒药来能用来猎杀大象和鳄鱼。这么烈的毒药,居然你挺过来了,能不能给我说说说,中了这毒,是什么感受?”
“我回答你问题,按理你应该给我钱,”白行德笑道:“因为一般中这种毒的人都撑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而我因为是被毒水泡大的,也就能抗半个时辰。”
“好了被废话了,说说中毒后什么反应?”
“刚中毒的时候,你会感觉中毒的部位会剧痛而且肿胀,随后麻痹会从伤口迅速蔓延全身,你的心脏跳的像有一匹马在心里跳,你却几乎喘不上气。先是不受控制的是你的身体,接着就是你的呼吸,因为麻痹已经蔓延到你的咽喉,你哪里的肌肉也开始不听你的使唤,你会感觉脸上被糊了一层桑皮纸,然后层数越来越多,直到你越跳越快的心脏戛然而止,就像一匹被鞭子抽打的马,前一秒还在疯狂奔跑,后一秒就倒地口吐白沫。”
“果然和我测的一样,”灰狼笑道:“所以我特别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我碰巧遇到了一位天使。”
“懂的处理中毒,还会包扎腹股沟伤口的那种?”
“没错。”
“是娜菲莎?”米山颤声问道。“她确实懂医术,在宫里她就救过被毒蛇咬伤的侍女。”
“我当时躲避追兵,从窗口跳进了池塘,”白行德静静地说道:“我在睡莲的叶子下一直等到那群大呼小叫的侍卫走远了,才沿着池塘和河水进入后花园,我本来想去医馆的,结果鬼使神差钻进了娜菲莎王妃的寝宫。”
“好香艳的桥段!”灰狼吹了一声口哨“她没有尖叫吗?那是不是上前用嘴堵住了她的嘴?让她无法呼吸。”
“当时我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白行德摊了摊手,“我刚和她打了个照面就毒发倒下,倒在了地上。而她看到我生命垂危,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开始救治,必须承认,没她的治疗,我撑不过哪天,她当机立断用绳子扎住了我伤口,减缓毒液蔓延,然后用火烧过的剪刀剪开了我的伤口放掉黑血,接着两个吓呆了的侍女也过来帮忙,帮我拔弩箭,清理伤口。用手头现有的草药帮我拔毒。”
“难怪你良心发现,”灰狼大笑:“实际是你的身体不受控制罢了,就算你的身体能动了,对救命恩人也没办法兽性大发干那调调儿,话说,她既然给你治了伤,那她为什么又在玩把你埋在树下?想毁尸灭迹?”
“因为毒是赤蝎尾狮,她给我的药只能缓解毒发,但是无法把毒清出去。”
“那又和把你埋在树下有什么关系?”
“你我都是靠杀魔物为生的人,想必你也知道这世界因为天人交换,有许多植物灵力聚集远高于其他,被称为神树。而有一种古老的祛毒术,就是把人埋在这些神树根部的土壤中,利用泥土中蕴含的灵力将人体内的毒素祛除。这样拥有灵力的神树并不多,而幸运的是,王宫后花园那颗巴旦杏树就是其中一棵。”
“有效吗?”
“非常有效。”
“而哪条猎犬你又怎么解释?”米山问道。
“算它自己倒霉,清晨时分,这条巡游自己领地的猎犬本想在巴旦杏树下撒尿,结果嗅到了我。而幸亏当时我身体里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为了不惊动警卫,我只能扭断它的脖子。同时为了掩人耳目。把他埋我躺的坑里,愿上天保佑这条倒霉的猎犬。”
“那只条什么样的猎犬?”米山问道。
“拉达克灵缇,高度大概到我的大腿,黑色,垂耳,四蹄和尾巴尖有一点白毛。”
“果然是你干的,”米山无可奈何地说道。“那是拉希德汗最喜欢的一条猎兔犬---雪追。”
“我很抱歉。”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男人一时兴起,都能找只母山羊发泄,一个深宫怨妇,找一条公狗来解决也不是不可能。”坐在灰狼旁边黑衣女人突然格格笑起来。
她的笑声刚起,就被灰狼一肘打翻在地。当她喘息着爬起,吐出嘴里的带血的牙齿时。白行德走到了她面前,一只手抓着她的领子将她从地板上拉起,像拎着小鸡一样,拖到墙边。
当黑衣女人像个疯婆子一样疯狂咒骂,乱吐口水时,白行德单手把她悬空拎起,用一把乌沉沉的铁锏顶住了她的咽喉,并且缓缓加力。
黑衣女人被卡的伸出舌头,双腿腾空,徒劳地在空中乱踢。
“听着,女人,两件事!”白行德一字一顿地说道:“第一,娜菲莎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并且对我有恩,我不许你对她再有任何类似令人作呕的诋毁之词,否则我会用这根铁锏一根一根砸碎你的手指,明白吗?如果明白,你就点点头。”
黑衣女人已被铁锏顶的两眼翻白,忙不迭的点着蓬乱的头。
“第二,等我问你话的时候,不要胡言乱语,否则,你会遭遇更狠的,如果听明白了,你就再点点头。”
当白行德的铁锏移开时,黑衣女人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浮出水面一样,长吸了一口气,并且开始剧烈咳嗽。咳到甚至把方才吃的炖肉都吐了一地。
“真奇怪,”白行德往回走,回到自己座位时,对着柜台里紧张的几乎拔刀的酒糟鼻子笑道:“没想到你们几个居然也有怜香惜玉之心。”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灰狼恶狠狠地说道。“你身上一定会添几个透明窟窿。”
黑衣女人战战兢兢地坐回位置,她手上的铁链在叮叮作响。
“对,就这样,双腿并拢,坐的像个读过书的淑女”白行德恶狠狠地笑着:“我现在开始问你问题,回答问题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方才说娜菲莎是灾星附体,是怎么回事?”
黑衣女人犹豫了一下,他仰起苍白的脸庞,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因为天人交汇的缘故,有些孩子出生时灵力会高于普通人很多,因为这些孩子无法控制蕴藏在体内的灵力,往往会造成灾难性后果,有的会嗜杀成性,有的则会早早夭折,相对于普通孩子,这些孩子注定要给家族带来灾祸。”
“那你又怎么知道娜菲莎是?”
“因为她的母亲和我同属狐妖,一出生就把她抱到了这里来占卜,而我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代表灾星的星形胎记。我告诉她母亲,这个孩子注定是红颜薄命的命格。”
“是吗?也就是说,娜菲莎是人狐的混血”白行德冷笑着,丝毫没有在意旁边的一片哗然和米山惊愕的表情:“死人不会反驳,你是不是该给点证据。”
“好吧,黑衣女人叹了口气:“应该有不少狐族死在你的手下,你能说说他们的相貌有什么特点?”
“特点?谁都知道狐族幻化的人形往往都有一种雌雄模辩的美貌,但是娜菲莎并非如此。”
“那是因为她身上的人类血统冲淡了她的狐族血统的影子,”黑衣狐女说道,“你漏说了很重要的一点,在人类眼中,狐族是永葆青春的。”
“那又如何?”
“你看到娜菲莎的年龄,你觉得她有多大年龄?”
“我一向猜不准女人的年龄,三十多岁?”
“你可以问下米山大人,那一年,娜菲莎芳龄几何。”
米山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娜菲莎十六岁进宫,十年前,她应该还不到二十六岁。”
“也许是编曲太过艰辛,劳累过早的夺去了她的容颜呢?”
“但是这凋零的速度本来就是不正常的。”黑衣女儿像条蛇一样歪过头,盯着白行德:“如果是日夜在田野操劳的农妇,这也情有可原,而娜菲莎是一个不受风吹日晒的王宫贵妇。”
“你不妨把话说明白点。”
“她的灵力在飞速流逝,”黑衣女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虽然她一出生体内就蕴含大量灵力,但是这些灵力因为她无法驱使,反噬了她的身体,她的迅速衰老,不过是灵力加速流失的表象罢了。而灵力散尽,她的命格也就抵达终点。”
狐族的的永葆青春,不过都是欺骗凡人双眼的幻术。而如果狐族想支撑这种幻术,就必须源源不断的吸取灵力。有的狐族会刻意远离人类,通过修炼内丹从自然中吸取日月精华,因此他们自称为天狐道;而另一派狐族则是走了一条更为危险的捷径,他们通过皮相来勾引人类,吸取他们身体蕴含的灵力。因此他们被称为魅狐道。
“娜菲莎的母亲为什么又会和一个人类生下一个孩子?”
“为了报恩,”黑衣巫女说道:“娜菲莎的母亲当年为了躲避雷劫,藏身到娜菲莎父亲的床下,为了报恩给他做了一年妻子,并给她留下了这个孩子。一出生,娜菲莎的母亲就抱她过来找我占卜,我告诉这个孩子的命格后,她的母亲按照狐族的规将她遗弃。没成想,娜菲莎的父亲又把她救了回来,并抚养成人。”
“看来你之前也见过娜菲莎?”
何止是见过,”黑衣女人笑了。
“娜菲莎小时候,留着短短的黑色卷发,大胆又莽撞,淘气的就像一个小男孩。附近居住的居民都很害怕我,不让孩子接近我,所以那群小崽子见了我不是丢石头就是吐口水,而她是例外,不仅个敢主动接近我,还敢和我交谈。于是我就会顺便教她一些东西,比如基础的占卜,还有草药什么的。
娜菲莎十岁的一天,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没来月事的小姑娘,突然有一天晚上,她跑到我这里,对我喊,婆婆,我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于是我就跟着她一路出了木屋,过了小河,爬上一座小山丘,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大,照的周围的草叶上的露水都是亮闪闪的,我路上追问了她几次,她都不回答。最后,她带我道了山顶,把一个地方指给我看。
我这才看到在河边的一片银色草滩上,有两个并排坐着的人,看衣服应该是附近村庄农民的孩子,约好了时间,趁着父母睡下了,偷偷跑出来幽会。
我是见的多了,娜菲莎却紧张的不得了。一直不停的问我。
开始那一对小情侣,还只是像鸽子一样碰碰嘴,很快那个少年就把持不住了,脱掉上衣铺在了小姑娘的身下,接着两人就半推半就的动作起来,月亮也大,草也长。只能看到小伙的光脊背在起起伏伏。
娜菲莎紧张的几乎不敢呼吸,一直在低声追问我。
“小姨,小姨,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干所有生命延续后代必须要做的事。”
“小姨,小姨,为什么他们会亲那里?”
“傻孩子,狐狸和驴马在交配之前不也一样吗?”
“小姨,小姨,是不是很疼?我好像听到那个女孩在哭。”
“开始疼,后面就不疼了。”
“为什么不疼了。”
“因为她光忙着享受快乐,忘了疼了。”
“只有女人那么快乐吗。”
“不,男女都是一样的。”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快乐?”
“因为肉欲“下流”直接一点更快乐,就像煮肉,骨头带点血的肉才够嫩够更好吃。”
“还有比这个更快乐的吗?”
“有,但是这种快乐可遇不可求。你看那么多夫妻,无论是狐还是人类,夜晚同床共枕,相互枕着尾巴,但是大部分只能体会第一种快乐,只有很少的人才会同时体验两种快乐。”
“我说道这里的时候,娜菲莎不说话了,许久,她才有些生气的说:“不,我都要。”接着她就一个人跑了。
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小丫头身体里有一颗沉睡了很久的种子萌发了,而且会迅速生长,而这颗种子注定她这辈子不会做一个安安稳稳修习的狐,也不会做一个正常娶妻生子的人类女人”。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什么叫故意?”黑衣女人冷笑“种子要发芽,你可以一年不下雨来阻止,但是你能阻止它一辈子不长大?为什么人和动物都可以享受肉体的欢愉,而情感的欢愉只能归你们人类所有?不要告诉我这是天道安排的,不过是你们自以为他们没有,或者附加了各种条件让它变质了。”
“她后来再找过你没有?”
“找过。找我要一个药方。”黑衣女人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什么药方?”
“好了,你的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灰狼喝道。
“能不能先赊账?”白行德问道:“就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回答是,不行!”灰狼冷笑道。
正说话间,突然有人开始在门外疯狂地砸门。
当伙计把门打开时,一个伙计一身烟气,倒在了门口喘做一团。
“出什么事了?”米山问道。。
“火,着火了!”
“什么着火了?”
“马、马厩起火,好像是有马踢翻了油灯!”
听闻此言,几个人像被烫着一样跳了起来,向门外冲去。
“我他妈的才不去!”灰狼说道。“天塌下来,也不与我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