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做了一辈子教师。父亲做了一辈子教师。母亲做了两年教师。
在跟Yolanda老师沟通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做老师的日子,真是久远啊,快二十年了。
毕业成为一名教师不久,我就问母亲,做教师的时候,偏心吗?她说,肯定偏心啊,肯定更喜欢又乖巧又聪明的孩子。我点点头。
所以如此问,是因为自己读书时一直是个不好不坏的学生。除了语文老师,没有其他老师会注意到我,大学则彻底陷入被忽略阵营。和同学聊天时会觉得得意,毕竟被老师关注也是件辛苦的事。但毕业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是难过而自卑的。
没有去问父亲,是因为那个时候父亲还是我极畏惧的人,我不大敢去跟他讨论这种与学习与未来无关的闲话,同时我其实很清楚地知道,父亲在学校里对学生是同样的严厉,但也是偏心的,只不过在学校里不表现出来罢了。如果硬要说有所表现,恐怕就是更严厉一些。
记得七八岁时,他带的班里有四五个学生,年龄比较小,个头也比较小。他在家里每每说起他们,都不说名字,而是说“那几个小疙瘩”。不管说他们几个什么事,都是表情柔和,眼睛里也含着笑意,让我甚是羡慕那几个“小疙瘩”。而做过他学生的小姑和小叔,则一提起当年就叹气。因为班上同学一旦犯了错,不管是挨训还是挨打,他们都必然首当其冲,永远别想侥幸逃脱。
回到我做教师的日子,也是很快就不自觉间偏心了,不过却不是偏心学习成绩好的学生,而全靠眼缘。当然总体上,对学生都很好,毕竟那时候年轻,跟学生相差不过七八岁甚至六七岁,很容易就与他们玩成一片。
所以,与学生的相处,虽然有很多挫败的记忆,也有很多欢乐的记忆。不过印象比较深的记忆中,有一桩,是学校组织口语竞赛。
那次的竞赛,每个班可以选三位学生参赛。活动一宣布,我心里就基本圈定了六个孩子,但并没有宣布,而是把这个活动在两个班分别宣布了。然后告诉他们,有兴趣的,就上我这报名,各自准备是演讲、朗诵,还是唱歌,选好素材,第三天下午放学后的15分钟之内在教学楼下的花坛边集合,然后全部去我的宿舍做小范围选拔。
我心里圈定的六个孩子自然都报名了。还有几个孩子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参加的。
第三天下午放学15分钟之后,我带着十七八个孩子回到宿舍。他们每一个的表现都让我惊讶。全部表演结束后,大家共同推选出了六个孩子,四个是我内心圈定的孩子。我最喜欢的一个男孩子可能正在变声期,声音极嘶哑,虽然发音极标准。我刚看向他,他就笑起来,“老师,我这声音不合适。”另一个我最看好也最喜欢的女孩,却是没有及时赶到集合地点,为公平起见,我没有等她,所以她根本没能参加小范围的选拔赛。
虽然事后我单独跟她解释了原因,宣布参赛学生名单时,她还是哭了,我也陪她难过了好久。毕竟,以她的实力,拿个一等奖是没问题的。
两位不在我私下圈定范围而在小范围选拔中胜出的学生都是女孩,其中一个平时极沉默极不起眼,所以也是极少引起老师注意的。她唱了一首《big big world》,那时整天听英文歌的我,居然是第一次听这首歌,并且,第一次听就爱上了。比赛的时候她略有点紧张,但还是流畅深情地唱完了整首歌,而且是越唱越入心。
我很惊讶,也很开心,她得了第三名。她来自普通班,是那个班三位参赛学生中唯一获奖的。这个三等奖,比另一个班的二等奖,更让我欢喜。她让我更深刻地明白,每一个孩子都是珍宝,只是不一定都能一眼看出罢了。
后来的离开三尺讲台,如今回想起来,多少有几分冲动,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年轻也太较真了。不过,还好,有那样几年关于孩子们的回忆,干净澄澈,甚好。
愿那些想来早已为人父母的孩子们,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