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行于山水之间,慢慢移着位的船上。坐在仓首,靠近船老大的左手。透过仓门望出去,或者,透过两侧的窗户朝外看,扑入眼帘的,最多的,是那一个又一个的山头,是那一程又一程的流水。山是青葱的,水是碧绿的。除了,山与水的交界处,那道石壁。
那道石壁,有相当的高度,比如五米,显露出变幻莫测的景观。上面的那道齐整的界线,界线之下是赤裸的石头,界线之上是茂密的植被。下面的那道齐整的界线,界线之上是赤裸的石头,界线之下是荡漾的碧波。一上一下的两道,标识一个过去,一个现在。
当雨季正当其时,当山间的各条小涧,挤满了蜂拥而下的水,整个的河面,会一点一点地升高,直到上面的那道界线。那道界线,不是一次的涨水,能刻画出的。很大可能,是年复一年地,累积而成。它,象征了过往的某些个时刻,见到时,已经是功成之后。
那道石壁,一直陪伴着航船,很耐看。当自己的目光,只在乎于它,忘了之上的青,忘了之下的绿,那时所见到的那幅画面,很容易联想到一个成语:沧海桑田;又一个成语:天长地久。那道石壁上的花纹,或横,或左斜,或右斜,总呈现相叠的一层又一层。
曾几何时,那道石壁,如同它上面一样,披着青色的袍;曾几何时,那道石壁,向下潜在碧闪的波中。几时呢?这条水道的下游,修建了一个水库,石壁在立面上的整体搬迁,在那会。有多久?说久不久,大致三十来年;说久也久,整整隔了一世人,在红尘。
石壁的色彩,是单调的,象征了永恒:或灰,还灰。青山的色彩,是单调的,象征了永恒:或青,还青;河水的色彩,象征了永恒:或绿,还绿。看着,看着,就觉到一种疲乏;看着,看着,就没了任何感觉。唯有,山中的那一汪绿水之中,突然之间,现出一抹红。
哇。呀。啊。兴奋起来,像是嚼了一个小小的、红红的朝天椒。那,满绿丛中的一抹红,让自己喜欢,久久地凝视着。错不了,那是:映山红。记得有首老歌,唱得是当它开放时,会满山红遍。虽然,红遍满山的情境,自己的记忆中,从未遇到。始终记着这句词。
是在去的船上,第一次被远处的那抹红,所吸引。后来,当船绕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弯,山头一个又一个地甩在身后,自己的目光,会一次又一次地,在那恒久的青葱之中,探询着那抹红,再一次地,抛头露面。就好似,恋爱中的女子,等待着,自己心间那意中人。
有心的人,总有机会,再相见的。再次相见,是行走在山间时。阴着的天,要下雨不下雨的,偶尔也飘几滴,偶尔也见阳光。满世界,都是绿,各色各样的绿,由各种各样的植被,彰显。很少有花,有的话,也不怎么起眼。伴随小道和脚步延伸的小溪,一路唱着。
小溪应该是一直在笑着,甚至笑开了花。自己,是站在一个半高的位置,朝向远方,望去,打量着山头与山头的呼应。猛然之间,在自己的目光,从远处收回之后,赫然心跳:矗立在自己眼前的,就这么面对面,身子与身子,几乎就要碰触上,正是鲜活的那抹红。

忍不住笑了,笑自己:你怎么可以,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你怎么可以,先前完全无视,她的在?她有多美?不,她有多可爱。她是那么红,不错。但,即便在她的身上,那些个不大不小的花朵,相比于,那绿的枝条,那绿的叶片,依然是那么,小份量的一抹。
告诉,身边的同伴,她的那红色的、带着斑点的花瓣,是可以吃的。不等人家接续,自己的思绪已经快进到:那味道,是怎样的?记不起来了,反正是带着淡淡的清香,带着淡淡的甜和涩。就像,年少时的自己,憧憬着:由蜿蜒伸出的铁轨,带向的,外面的世界。(完)
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19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