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 一九六零十二月份,妈妈抱着才三个月的小弟,下了从长春开往伊通县,营城子的长途客车,我先从车上下来,又回身把三岁的大妹抱下车,我和大妹差三岁。
妈妈的手非常巧,大妹穿着一身红花的棉袄棉裤,脚上穿着和棉裤棉袄一样布料的棉鞋,都是妈妈做的,我和大妹头上戴的毛线帽子也是妈妈给织的。
天高气爽,艳阳高照,但是,寒风刺骨。我的脚冻得像猫咬似的,又痒,又僵硬的疼,鞋底硬邦邦的,手冻的又红又紫。我怕跟不上妈妈, 我左手紧紧拽着妈妈的衣襟儿,右手紧紧牵着大妹的小手,朝大车店走去。
北风象无形的柳叶刀,一下一下刮着我的脸蛋;脚猫咬似的疼,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我拉着同样冻得要哭的大妹,跟着母亲来到大车店。
大车店门口停了不少卸了辕子的马车。车辕子上有挂一个套包的,有挂两个套包的,还有挂三个套包的。套包是用苞米穗里最柔软的苞米叶子编的。是套在马脖子上辕子用的。
大车店右边是一个马棚子,毛草苦的房顶,四周土坯围墙。栓在马棚里的马儿,嘴里嚼着草,舒适惬意地打着响鼻。马棚里栓满了马。
我们走进大车店,刺鼻的烟草味,咳嗽声迎面扑来。母亲倒退一步,也咳嗽起来,惊醒了母亲怀里熟睡的弟弟,他大声啼哭起来。大妹也咧开小嘴儿哭起来,我赶紧哄大妹不要哭。
这时,靠门边的南炕上有人腾出一块地方让母亲过去。母亲竭力止住咳嗽,跟随一位五十多岁老太太,来到炕沿边,把啼哭的弟弟放在热乎乎的炕上,给他换上干爽的尿布,然后,母亲解开衣襟儿给弟弟喂奶。
“妈,我饿了。”大妹拽着母亲衣襟嚷着。
“我给你弟弟喂完奶再给你买吃的。”母亲说。
“她大姐,你一个人领着这么小的孩子大冬天出门可不容易。”坐在母亲身边的老太太说。
“我妈有病了,来人梢信让我回去。”
听着母亲和老太太唠嗑,我的视线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我便仔细观察大车店里的情景。
“大车店”内,南北两铺直通大炕,有四五间屋子那么长,中间过道能走两挂马车。南北炕共有六个纸糊的窗户,并没有给屋子里带来更多的光亮,由于屋子里抽烟的人多,烟云弥漫,屋里光线更加暗淡,土坯地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
两铺南北大炕几乎坐满了人,有唠嗑的,有独自吸烟的,有躺着睡觉的,有说笑的,有说着哩趣嗑打哈哈逗趣的,还有依着被卷呆呆望着窗外的。
烟草味汗泥味塞满了“大车店”。这里几乎都是男人,没几个女人。孩子就我和弟弟妹妹。虽然都是陌生面孔,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三舅和老舅的影子,感到亲切。听他们唠嗑像听故事一样有趣。
大妹自己出门尿尿,我以为她尿完会回来,便又出神的听他们唠嗑。当母亲想起大妹,让我出门看大妹时,哪里还有大妹的影子。
未完待续